佟静姝一愣:“章姐姐这是要走么?那你回去,你哥哥不就……”
章娥掉下泪来,掩了面:“大不了还有一死呢!”
这一句话说得佟静姝万分感动,立即断然摇头:“我爹爹答应过,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章姐姐,你不要急,就好生在我家住着!等我爹病好了……京城这里,不过是我家产业的十分之一。我爹这不过是被二表姐和小舅舅气得病了,等他好转来,一切事情都能迎面而解!”
想了想,又道,“我那个三叔,是最不像话的。章姐姐不要理他。这些日子,我得去我爹爹那里侍疾。那边人来人往,你在那也不方便。不如就暂且在房中休息。等我爹好了,我再带你去见他,咱们再想办法。”
章娥愕然,但心想这样更好,立即便又落下泪来,拉着佟静姝哽咽道:“大小姐……多谢你……大小姐日后是要做翼王妃的,我兄妹都不过是大小姐的下属奴仆……大小姐却对我这样好……章娥真是,无以为报!”说着,立起身来便作势要跪。
佟静姝被她几句话说得腮上微红、满心欢喜,一把拉住了她,嗔道:“你我姐妹情谊深厚,哪里就说得上什么主仆的话了?章姐姐只管放心住着就好。以后再不许提走的话了。”
“是。章娥听大小姐的。”章娥泪中带笑。
佟三老爷慌慌张张地离了佟大老爷的屋子,不免有些丧气。跟着的长随好容易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小意问道:“三老爷怎么这样急?想是给大老爷的病吓着了?要去找好药不成?”
“他们夫妻那么大本事,让他们夫妻自己去找仙丹就是。管我屁事。走!喝酒去!”
别的房头,尤其是二房,这个时候都在算计着家业,急着去柜上变着法子要账本钥匙,可佟三老爷不这样想。
他自己是个废物,吃喝玩乐都比不上旁人精湛,所以,唯有占下好色这一条罢了。
这个时候,他才不往争家产这件事上去搅合。反正不论家业落到谁手里,都不会少了他的花酒钱就是了。
晃晃当当出了后门,上了车,吩咐人:“平康坊,妙春楼。”
仍旧是往常的鸨妈乌龟,仍旧是往常的头牌娇花,佟三老爷也仍旧打算醉生梦死一番。
只不过,这一会儿,从鸨妈到姐儿,都在绕着弯儿地打听:“听说大老爷身子不大好?我们知道几个好大夫,要不要引荐?”
佟三老爷哼了一声,出手就是大通的钱票:“二十贯,够今儿晚上的了吧?瞎打听什么?给我好酒好菜地赶紧上!”
鸨妈陪着笑,把他夹着钱票的手指推开:“不好意思啊三老爷,如今京城内外谁不知道,大通柜上的钱,已经不够兑换这些钱票了。您有现钱赏我们几个,这个钱票,就算了。”
什么!?
大通的钱票外头已经不收了!?
佟三老爷这才意识到家里出了多大的事儿,瞪着眼睛坐直了身子:“这大通钱票,是只你这里不收了,还是旁人也是如此?”
“啊哟哟!我这儿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在这种事儿上特立独行了?可不就是外头都不收了……唉!就为这个,我这匣子里,不知道亏了多少钱呢!三老爷,您能想个辙,先把我这些兑了么?这可都是往日里您赏给我们的。如今成了废纸,您这,可就等于在我们这儿吃了白食了……”
鸨妈越说,两只眼越是从上到下地仔细掂掇着佟三老爷身上的玉佩扳指、丝衣绸裤,到底都值多少钱。
佟三老爷沉了脸,扬声叫了长随进来:“家去拿现钱。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这句话说出来,鸨妈这才重新把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瞧瞧,瞧瞧!这才是大家老爷的气派呢!这可不就是瞎了我的狗眼了?您坐,您坐,我这就让他们把酒菜端上来!管保都是您爱吃的!”
又给娇花使眼色:“好生伺候着,别学了妈妈我,你要是也瞎了眼,咱们妙春楼可就开不下去了!”
自己哈哈笑着走了。
佟三老爷见她关门,一个饿虎扑食,先把娇花摁在床上狠命地搓弄了一回,这才算是平了心里那股子邪气。
传了水,梳洗了,娇花这才装着怯软无力坐到了桌边,给佟三老爷斟酒布菜,娇声打探:“您这必是哪里见了碰不得的美人儿,不然家里摊上了事儿,还能这样勇猛,差点儿弄死人家……”
佟三老爷脑子里立时闪过章娥娇艳的面庞,以及那沁人的幽香,低声叹道:“你说,这翼王府主簿,是不行么?他的媳妇,怎么闻起来跟雏儿的味道没差呢?”
第六四五章 道喜+道谢
娇花手上轻轻一颤,酒水洒了一线出来,乜斜着眼吊佟三老爷的胃口:“王府主簿多了去了,各曹各司的都有。您说的是哪一个?”
佟三老爷没有发觉那洒了的酒水,眯着眼看着窗户竭力回忆了一会儿,不确定:“好似,姓蔡?”
“姓蔡?翼王府的蔡主簿?是上个月死的那个吗?”娇花聊八卦一样,伸手夹菜,边吃边说,还奇怪地看着佟三老爷。
死了?
佟三老爷眼睛一亮:“蔡主簿死了?你怎么知道的?快说说!”
“唉哟!三老爷,别套我的话了。这人旁人不知道,我还就必须得知道啊!”娇花嗤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小浪货!少给爷拿架子!快说!”佟三老爷不耐烦起来,一脚踹在娇花坐着的椅子腿上。
娇花险些被踹倒,知道今儿佟三老爷怕是极不高兴,陪笑道:“那蔡主簿的妻子,乃是您家大房大小姐的好友。听说那蔡主簿是在跟妻子的扭打中暴毙的。您听听,跟妻子扭打时,还能暴毙?大家都说这蔡主簿肯定不是好死的。可是又能怎么样?
“人才死了没几个时辰,您家大房的大小姐,也就是跟皇子公主都沾着亲的那位,就去了蔡家。这一来,那蔡太太便是谋杀了亲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是?
“但这事儿可就沸沸扬扬了。虽然没几天压下去了,可奴家不是您的人么?这佟家的事儿,怎么能不上心呢?所以就仔细打听了打听。这才知道了因果。”
原来是个寡妇!
哼,若是这样,那自己想要那个小娘子暖床,还不是手到擒来?!
佟三老爷顿时满面红光起来,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酒。可心里还是奇怪,又凑过去,跟娇花头顶着头,低声问道:“那你说,她为什么是个雏儿呢?”
娇花抿嘴娇笑,拉过他,附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半天,嗤笑道:“心高做白日梦的我见得多了。但到这个地步的,我还第一次见。”
“哼,她再怎么留着完璧,难道皇上的儿子还稀罕一个寡妇不成?真是找死!”佟三老爷也不问娇花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只管跟着她一起嘲讽起来。
娇花重重点头赞同:“就是!还有还有!”一脸八卦的样子,拉着佟三老爷又悄声说了一番话,听在佟三老爷耳朵里,却是石破天惊!
佟三老爷腾地跳了起来,面目狰狞:“你说那位赐婚了的准王妃、户部尚书的千金,亲自出手要把她嫁掉?所以她才躲到我们家去的?!”
“我可不知道她已经躲到了您家里……这个节骨眼儿上,您家怎么还敢收留她?这不逼着三皇子妃冲着您家去——”娇花说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瞪圆了眼睛,一把捂住了嘴!
佟三老爷牙齿咬得格格响:“这个贱人!都是她!害得我们家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还有脸待下去!”
转身蹬蹬蹬就跑!
才从家里拿回钱来的长随在门口跟他正撞个满怀,喊了一声“三老爷”,却见主子一个字不说,满脸暴怒着冲出了妙春楼。他赶着想去拉人,却被娇花和鸨妈一左一右缠住了:“正好,钱留下。”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玩也玩了。来吧,一回的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还有上回的,上上回的,以前所有的!三老爷来京这二年,可真没少在我们家花销呢!如今那些都是纸了,小哥儿,烦你家去说一声,三老爷欠着我们家的钱,我算过了,一共两千贯。可早些来还。不然,我若去一趟县衙告状,你们佟家的脸可就更没地儿搁了!”
长随拿过来的钱被抢了个精光,袖子遮着脸灰溜溜地往家里跑去。
楼下大堂,转出一个小厮,露出一张刻板木讷的脸来,正是国槐。
“小哥儿,我可照你的话,都说了……”娇花神出鬼没,忽然便黏在了国槐背后。
“这是金豆子,一共十两。你就算要赎身,这钱也够了。记住,嘴巴闭紧些。”国槐抛了一个小小的荷包给她,脱身离开。
……
……
“什么?姿姿有喜了?!”太后惊喜交加。
蒹葭郡主笑得开怀畅意,却又忙竖指于唇:“还没定准呢!我就是谁都不能说,心里痒得慌,才来找您的。”
太后忙跟着点头,肃然道:“哦哦!那是不能多说!这孩子不到三个月,脾气大,一句话听着不顺耳,说不准就去菩萨跟前儿当差去,不肯降生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