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婳看她如此,接着道:“曾经的江茵儿乃是锦朝有命的才女,温文尔雅,知礼有度,后来的茵嫔更是无上的荣宠,善良大方为人传颂。再到后来西夏的江妃,优雅得体,备受宠爱,但如今的江太后呢?”
“你别说了……”
“如今的江太后,刻薄狠毒,一心要置亲儿子于死地,将曾优雅美貌的自己,变成如今的丑陋模样……”
“够了!”江太后朝她大吼一声,才发现她纵使白了头发,却依旧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好似跟自己隔绝了一个世界一般,尊贵优雅,带着睥睨天下的贵气。
她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咬牙看她:“我为何会变成如此,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你若不从背后挑唆怀琰,他依旧是我孝顺的儿子,我在世人的见证下稳稳坐上这个太后的位置,而不是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得到!”
“所有人都该一辈子惯着你吗?”林锦婳反问她。她的恨,好似从一开始对锦朝皇帝背叛的执着,变成了对所有亲近之人的索取。一旦没能如她所想,她便用尽一切方法来折磨对方,不论对方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江太后被问住,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林锦婳今日来,并不指望着三言两语就能骂醒她,说完,才看了眼满地碎片,道:“太后好生在这儿住着吧,你既然非要坐上这太后的宝座,皇上也已经如了你的意给了你,就不会再要回去。”说完,直接转身便要走。
江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终是道:“你们就打算将我们一个人闷在这里,直到死么?”
林锦婳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想要我们来每日晨昏定省吗?”
江太后咬牙,林锦婳看她不再说,也直接带人走了,走时只吩咐人好生看顾,很快便有人进来,将屋子里一应利刃收走了。
薄荷没有去请赵怀琰,她只是在金銮殿外等着,等到时辰差不多了,便独自回去了。
到了林锦婳跟前,只跪着道:“娘娘,奴婢瞧见皇上公务繁忙,没敢打搅,还请娘娘恕罪。”
林锦婳见此,也没多想:“罢了,左右太后无事。”说罢,便提步走了。
薄荷闻言,抬起头来朝慈宁宫的方向看过去,她这样闹腾,都还活下来了么?
要是死了多好。
她嘴角冷冷勾起一丝笑意,起了身便朝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林锦婳回到宫中,外面便传来了消息,说郑娇娇难产,留下了孩子,人却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娘娘,来人回话说,她的命怕是保不住了。”墨雪道。
“御医也说没法子了吗?”林锦婳问道。
墨雪点点头,瞧见她面色凝重,倒了茶水给她,才道:“御医们说,她本就有旧疾,此番产子,又引发了这病,已经是救不活了。”
林锦婳只微微叹了口气,倚在暖榻旁,听着外间偶尔有鸟雀声,只轻声道:“叫他们尽力就是。”
“是。”墨雪看她心中哀愁,只道:“娘娘这段时日总是忧心忡忡,睡得也不好,可要怜惜身子。”
林锦婳莞尔:“我的身子素来好,不然这路上这样多的折腾,也不怎么生过病,不会有事的。”说来,她自从回了宫后,就没做过有关前世的噩梦了,这兴许是个好兆头。
墨雪淡淡一笑,带着几分释然。
林锦婳看着她,笑道:“墨风几个都有了归宿,就等墨月醒来,墨风和墨花身子好些,我便替她们将婚事办了,你呢?”
提到这个,墨花只轻轻一笑:“奴婢一辈子伺候娘娘,娘娘若是不喜欢,奴婢便去庵里做姑子。”她现在心里倒是宁静的很,没什么痴心,也没什么伤心,好像到了另一种虚空之境,那些情爱虽然美好,她却没什么兴致了。
林锦婳见她如此,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再多提,她若是不肯嫁,去过她自己想过的生活,也未尝不可。
林锦婳算了算,再过几日长孙祁烨也要回京了。
“娘娘,太子醒了。”
翠嬷嬷过来笑道。
林锦婳点点头,起了身便往侧殿而去,到时,葡萄正坐在床上,一双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等林锦婳出现时,他才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锦婳心里难受至极,立即上前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娘亲在。”
她温柔的安慰着,葡萄却哭到小嗓子都哑了,酒儿被人抱来时,瞧见他哭,也跟着伤心哭了起来,兄妹两个人的哭声可算是响亮了。
林锦婳又是好一番安慰,等两人都不哭了,才叫人摆了午膳来,这才叫他们高兴起来。
小孩子忘性大,没多会儿,酒儿就眨巴着大眼睛看林锦婳道:“昭昭……”
“是小姨。”林锦婳瞧见她直呼昭昭的名字,笑得弯起眼睛来。
酒儿咧嘴笑:“酒儿想小姨了。”
林锦婳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每次昭昭来,就带着她疯玩,她定是想热闹了。
林锦婳看向一侧的小玲,道:“去问问现在的袁夫人,看看她几时有空,入宫来住两日。”
“是。”小玲连忙笑着应下出去了。
等她走了,酒儿才笑眯眯的安下心了。
林锦婳瞧见不出声的葡萄,笑道:“京里新来了个小公子,名叫苏镜洵,娘亲让他与你一道上学识字,可好?”
葡萄听到上学二字,才露出笑意来,甜甜的点点头。
林锦婳抬手揉揉他的头,一颗心才安了下来。
下午徐昭昭就火急火燎的进宫来了,随行的还有袁绍徐程青跟宝珠,还有一个林锦澄。
林锦澄特意带了他自己做的小玩意儿,是两个摇摇木马,十分精巧可爱,脖子上还挂着两个小铃铛。
他才来,便逗得酒儿抱着他的脖子直亲热的喊舅舅。
袁绍将袁绿衣的事跟林锦婳说了,林锦婳自然理解,倒不再多提,只道:“若是她有什么事,尽可告诉我。”
“是。”袁绍应下。
徐程青也凑了过来,瞧见围着孩子玩的开心的宝珠和徐昭昭,笑道:“如今真是两个小孩子遇上了两个大孩子。”
“我记得表哥婚期将近?”林锦婳忽然道。
徐程青脸蓦地一红,袁绍在一侧笑道:“本是定在年末,不过最近蒙古王妃要亲自入京谢恩,所以婚期便提前了,就定在四日后。”
林锦婳一听,越发跟着高兴起来。
徐程青只轻咳两声,撇过了脸去假装没听到。
宝珠正好朝这儿看过来,瞧见他脸上发红,还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没事……”
“是吗,那你的脸这么红,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了?”宝珠故意臊他,徐程青的脸又是一红,惹得旁人跟着大笑起来。
酒儿和葡萄不懂,也跟着咯咯直笑,不大的花园里一时被欢声笑语占满。
离这宫墙外不远的地方,马车里坐着的人抬头看了眼这红色的红墙绿瓦,第一次,他觉得心底难过。
“爷,这儿不宜久留。”
“快了,很快了……”他喃喃说完,放下车帘子,沉沉闭上眼睛。
事情有始便要有终,很快大家都要聚集到一处了,到时候,将这些恩恩怨怨,都解决了吧。
马车慢慢跑开去,宫墙门拉开,刚好高禀从里面出来,瞧见有马车路过,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招了人手,快速我那个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初秋的风慢慢吹着,一点一点带走这夏日的热气,等到暑热全部散去,等着的,就是严冬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蓄谋已久
山林间,灰羽白腹的鸟儿在枝丫间跳来跳去,若一个软绵绵的圆球,虽叽叽喳喳的,但半点不觉恼人。
山林下,几个小和尚正在打水,但水太重,他们又抬不动,胆子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了起来。
“怎么还哭了。”
略带沧桑的男声传来,几个小和尚一瞧,顿时高兴起来,忙小跑到他跟前眼巴巴瞅着他道:“林爷爷,您帮我们抬水吧,师父布置的任务也太重了些,我们抬不动了。”
“好。”林麓之一口应下。
他现在住在山林下,让人置办了两块地,时不时也出来走走,没人知道他是将军,除了那山上的主持老朋友以外。
寻常他也来这林子走走,打点野味回去,若是碰上这几个小和尚,便由着他们围着自己闹,仿佛又想起了婳儿和澄儿的小时候。
他眼底微湿,瞧见有一个落后了走不动,干脆停下脚步等他过来了,才牵着他的手一起走。
暗处,有人看着他就这样笑着离开,手里搭起的弓,终究是放了下去。
“主子,您不动手吗?”旁人问道。
“不必了。”辛夷取下那只箭,抬手便刺入一旁的树中,最后看了眼林麓之的背影:“这一箭的仇报了,从此往后,再与他无瓜葛。”说罢,直接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