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受了伤,这对美玉娘来说,是这一年多来头一回。
真武大赛结束后,林宅上下人等才知道美玉也参加了真武大赛,还得了第一名,朝廷奖励了黄金万两。
娘喜欢之余,更多的是忧愁。
幸而朝廷并没有将她派驻外地,而是成了太子东宫亲卫,而且是不用一直在宫中待命的亲卫。
美玉娘十分担心她的安危,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美玉亦非常听话乖巧,从来小心翼翼,没有让自己受过伤。
渐渐地,美玉娘也放心下来。
昨日,一夜未归,虽已有人来送了信,但还是让人担心了一整夜。
今日回来,居然受了伤。
即便如陈冬儿这般老实到极点的母亲,看见心爱的女儿受伤,她也觉得坐不住了。
正想收拾收拾出门,不想楚靖雯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许久不曾登门楚靖宇。
陈冬儿看着眼前的楚靖宇,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曾经的楚靖宇,每次来林宅,都是俊朗飘逸、明眸皓齿、神采奕奕的样子。
可是,今日再次登门,虽然依旧超凡脱俗,但却形容憔悴、神色沉重、心事重重。细瞧之下,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仿佛一头久困的野兽,眉眼间写满疲惫、伤感。
那一抹伤感,让陈冬儿觉得如此熟悉,与美玉每日眼中所现,如出一辙。
这让陈冬儿觉得,有必要和楚公子谈谈了。
她将楚靖宇请进二院厅堂,楚靖雯早已去找美玉了。
楚靖宇坐下、喝茶,机械而无生气。
陈冬儿心中一酸,心道:这两个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这样彼此伤害!
她喝了一口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顿了顿,她艰难开口:“楚公子,你知道我不太会说话。作为美玉的娘,我只是因为太担心,才会开这个口。所以,如果说错什么,请你原谅!”
楚靖宇疲惫地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说道:“伯母客气!我们做小辈的,应该聆听教诲!”
陈冬儿忙摇头,说道:“楚公子这么说,我承受不起。不过,楚公子,我真的很担心美玉!”
楚靖宇听她说担心美玉,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颤,干脆放了下来,静静听着。
陈冬儿想了想,说道:“美玉这孩子从小多灾多难,自从前年冬天一病不起,我们都以为没有希望了。谁知,她居然奇迹般地好了。不仅好了起来,而且,像变了个人一样。她变得如此的好,孝顺善良,对人友善,简直像个快乐的天使一般,每天,带给家人无限的快乐与希望。也就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你。自从认识了你,即便她从不说什么,但是,做娘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认识了楚公子你的美玉,每天都快乐得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活蹦乱跳。家里家外一应的事情,她忙得不可开交,把她自己和整个家都照顾得井井有条。那时,你不知道做娘的心里是有多么的高兴!”
顿了顿,陈冬儿接着说道:“可是,自从去年冬天,大概是从我生下双胞胎之后没多久,我就觉得一切都变了。”
见楚靖宇认真地注视着她,陈冬儿接着说道:“自从去年冬天的某个时候开始,虽然她嘴上从不说什么,可是,我却觉得她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开心,变得心事重重。虽然对家人、对外人,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照顾着,可是,一旦独处,现在,她常常发呆,眉心紧锁。她额头上那朵紫罗兰花下,有一个豆大的疤痕。与其说是疤痕,不如说像个深坑,我常常见她一人独坐时,便抵着眉心、皱着眉头,有了痛苦的神情。这在以前,这样的表情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脸上过!”
“楚公子大约也听说了,”陈冬儿一旦说开来了,为了女儿,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听她接着说道,“她明明早已经退了鲍照鲍公子的婚事,却因为怕我们担心,没有说出来。但是,前一阵子,她自己主动说出了一切,执意让我们将所有收过的礼物等一并退回,断了我们要让她嫁给鲍公子的念想。这些都没有什么,我们也担心不到她未来嫁给谁上面去了。我今日实在想和楚公子说说话,只是因为,希望楚公子今日既然来了,便能和我们美玉好好谈谈。我觉得美玉很不快乐,作为她娘,我只希望她能重新快乐起来。算我求求楚公子了!”
楚靖宇听美玉娘如此说,忙深深地摇了摇头,表情十分挫败,郑重地说道:“伯母千万不要如此说,但愿,我能帮得上忙!”
楚靖宇进美玉房间时,发现她正抱着一只小白鼠发呆。
皱着眉头,一声不吭,仿佛根本不曾发觉有人进来一般。
楚靖宇走进,坐在床沿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美玉。
丫头还是那个丫头,但是,这样看来,正如伯母所说,他的丫头,真的很不快乐。
紧锁的眉心,发呆的神情,娇小的身躯,不停地抚摸着小白鼠的苍白的骨节分明的小手,所有这一切,带给人的感觉,只有落寞,像毫无生气的无边无际的荒漠。
他想起曾经总是勾唇而笑的美玉、独战妖猫的美玉、扑倒在他身上的美玉,与他深情拥吻的美玉……
他觉得,他的丫头,真的受伤了!
这伤痛,是他一手赐予的!
他都做了些什么?!
楚靖宇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美玉神情懒懒的,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楚靖宇沉默良久,他困惑而烦恼,但终于不再迟疑,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丫头,对不起!”
美玉抚摸着小白鼠的手明显一滞,小白鼠却似乎十分高兴,吱吱吱地从美玉手上就地一跳,稳稳地落在了楚靖宇的前胸。
楚靖宇一愣,旋即凤眸泛起一丝光华,笑得天真无邪地对着小白鼠说话:“小白鼠,谢谢你!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你在陪着丫头吧!”
美玉再一次听见楚靖宇声声唤她“丫头”,不仅手一滞,心也为之一滞!
然而,她并不需要来来去去的朋友。
除了想要有个家,她从来没有想过其他。
如若不然,她怎么会放好友S一人留在51世纪,自己一个人跑来这清冷的世界。
美玉这样想着,冷冷地盯着楚靖宇,幽幽说道:“楚靖宇,你不要再来了!我只希望过平静的生活,不希望有一天,你又突然冷冷地喊我的名字,告诉我要和我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楚靖宇没有反驳、没有说话。
他只是一直坐了很久很久,小白鼠趴在他身上,都呼呼地睡着了。
接连三天,楚靖宇都是早上来、晚上才走。
直到美玉的伤完全好了,她带着弟弟妹妹出去遛弯儿。她抱着妹妹林美安,奶娘抱着弟弟林伯平,刚走到家门口,迎头楚靖宇便走了来。
小白一看到他,就往他怀里钻,仿佛他的怀抱有什么魔力似的。
美玉心中纳闷,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个臭小球球小白如此?!
面上却依旧冷冷的。
楚靖宇顺手便接过奶娘手中的弟弟,与美玉一人抱一个,双双向前走去。
一路走走停停,许多人都认识他们俩,都打招呼。
走出不多远,突然碰上一群陌生人,迎面走来时,其中一位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突然说道:“哇!好漂亮的孩子,好漂亮的父母!”
美玉一听,莫名一怔。
楚靖宇却在旁边笑得邪魅满足,突然撞了撞美玉的手臂,说道:“丫头,不如,咱们以后也多生几个,说不定比弟弟妹妹还要漂亮!”
美玉简直哭笑不得,果然楚靖宇还是那个楚靖宇,本姑奶奶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了?!你这里倒连生孩子都想到了!
美玉弯也不绕了,抱着妹妹便气鼓鼓的回了林宅。
楚靖宇一直走在旁边,表情神采飞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娘看楚靖宇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
美玉只要瞄一眼,便能看懂每个人的心思。
她现在看不懂的,除了自己眉心的隐痛,还有鞭尸楚靖宇莫名其妙的两不相欠、各自安好,以及转了个弯,又来招惹她的举动。
她自己并不知道,她的记忆断了片,楚靖宇所看到的、承受的,她自己一概不知、一概不晓,这才有了两个人的天差地别的认知,造成了深深的误会。
楚靖宇怕她真的因为他的爱而死,美玉不希望因为楚靖宇而再承受突然被告知不再来往的失落,两人的心思一时难以说破,只是,在陈冬儿的眼中,却看到了无尽的欣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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