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我横了他一眼, 真是个什么人啊?我说:“这些东西, 用不了三年,就不稀罕了!写明白, 得一点点种子不容易,让他们尝个鲜不是?”
“那就送吧!太子那里我再去一封信,告诉他最近这里流民增多了。”
“你真是怎么讨人厌,怎么来!现在其他县呢?邸报里可有说什么?”我继续写家书。
“你别说其他县都瞒着,其实上面的人也不想听见,要是真想听见,我说了那么多他们装聋作哑干什么?还有你看税赋变革,都快大半年了,还没有丝毫音讯。”常远放开了蕴儿让他自己走,才走两步路,小家伙就在那里哇哇叫,喊我:“娘!”
我放下手头的笔,对着孩子招手道:“快!走过来!”
“你把岳父岳母他们请过来,岳父当初也是祖父军中的一员猛将,他来训练咱们的乡勇,刚好,阿澜我带在身边,你说呢?”常远问我。
“行啊!刚好阿娘住过来也有得照应。我想把八妹妹也接过来,小姑娘也怪可怜的,听雨嫁给寄槐了,也没多少时间照应她,咱们这儿人多,让她和姑娘们多接触接触,兴许能灵活些。”我脑子里想着些事儿。
“你真是操心的命,谁都要管!阿牛让我谢谢你!”他跟我提道:“他说,他媳妇去了扬州看见了你对那家子老老小小的安排,都感激地哭了。”
“想来他媳妇回来之后对他小意温存,他很是受用。”蕴哥儿已经走过来扒拉住了我的膝盖,我将孩子抱起来搂在怀里,这小子抓着我的头上一支金钗。顺着他的手取了下来,从他的手里夺了下来,这种东西到他手里就是凶器。
小子被我拿走了金钗,一脸不高兴,侧过头去常远:“爹!爹!”常远走过来,小家伙张开了手臂,让他抱,对于我这个做娘的,很伤自尊,毕竟他才断奶一个多月,我整整喂了他一年。他对他爹,貌似要比对我好。
常远一把抱过他,大步地走了出去,拉开了门喊道:“吟风!”
“爷!”
“少爷困了!带他睡觉去!”
我已经看不到那小子,但是他叽里咕噜,不知道是不是提出反对意见的声音我还是听得见的,常远把孩子交给吟风之后,把门一关,落上了门栓,贼兮兮地道:“你方才说什么小意温存,我这厢不知为何物,不晓得娘子是否能为为夫解惑答疑?”
我晾干了手里的信笺,折叠起来,收进了信封里,把砚台和笔架一个一个收好,完全不理他。他走过来,一脸不解地叫我:“娘子!媳妇?”
我转过身对着他问:“做什么?”
“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他问我,一脸地不解,更像是在控诉我的不解风情。
我拿了抹布,使劲地擦了桌子,低着头对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听见了啊!”
他那求欢的表情露地彻底,低压着嗓子叫道:“娘子!”
“嗯!”我低调地回答。
他有些焦躁,似乎跟我鸡同鸭讲,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我转身将桌上的最后一本书归上了书架,顺手将自己肚兜的那根银链子给解下了,他在身后将我围住,胡茬子蹭着我的脖子,我转过身去,肚兜已经落了下来,初秋的外衫凉薄,若隐若现这个形容词不足以形容当前状态。伸手抽开他的衣襟,双手圈上他的脖子。
“燕娘!媳妇……娘子……”这般黏黏糊糊地叫声,我就知道他是极度满意我的这个温柔小意了,我咬着牙,出声道:“你轻些!”他那嘴便寻了上来,将我封住,我顺着他的势倒在了书桌上,方才要是不扫干净桌上的东西,这会儿不硌死我?
书房终究是书房,也没个清洗的地儿,我轻声怨他,顺带捶打他,他却轻笑出声道:“索性回房再来一回?再洗也行。”
我笑了笑,摸了他一把道:“悉听尊便!”
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说,有些县府已经被涌入的流民压的喘不过气来,饥饿的人们,开始抢砸富户,开仓分粮,而粮价一路飞涨,在别的县府已经是有价无市的状态,海陵的粮价也开始疯涨。
不过粮食抢购风潮才刚刚开始,官仓开出来全是陈芝麻烂谷子完全不得用。我这里开始采取限购措施,当然越是限购越是恐慌,但是我手里的粮食如果放开了供应,吸引了周边县府的人过来,那就是个无底洞了。才短短半个月,我手头抛出去的粮食,已经让我收回了去年的成本。每天早上继续放部分粮食出去,以工代赈,这是将流民化为劳动力最好的办法。
北城门口上,摆上一排长桌,通讯不发达的年代,即便海陵的条件再好,作为偏离运河主航线的县城,光顾的流民虽然多,但是还没有到让我们无法承受的地步。
常远也说这还远远没有到最为恶劣的境地,在他的记忆里,下一年度大旱之后蝗灾,那个时候粮库耗尽,农民背井离乡,农田绝收,自缢的,服毒的不计其数,甚至有杀妻卖女,易子而食。走上绝路的流民开始揭竿而起,造成了大乱,海陵就出了苏老哥这个武力值爆表的乱党。
如果没有提前大半年就开始谋划,如果没有那么大量的粮食储备和农田开垦,海陵面对现在的这些人,也已经不行了。毕竟家底之薄,咱们自己心里有数。不过海陵的盐工如今一半是悔不当初,毕竟当时我们公告,直接劝农,劝了多久?那些听话的种了粮食的此刻是窃喜之中。
“以前在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种地的!”
“去第一桌那里,先领活儿。”这位是我在流民里面挑出来,识字的,以前做账房先生的,我让他来城门口,进行筛选和分工。
“以前做什么的?”
“打铁的!大哥您看,我可有力气了,什么活儿我都能干!”这一位脸色黑魆魆的哥们,还特别地撩起胳臂给人看。
“铁匠?会打什么铁器?”
那人忙点头道:“是!也不止铁器,铜的也行。铁锅,菜刀,勺子都在行。我打的刀,吹毛断发,很是锋利!”
“行,你拿好这个签子,去第二桌。”
这铁匠去了第二桌,第二桌的人问了他几个问题,最后问他:“你可有一起逃难来的家人?”
“有,我家娘子和孩子。”
“你家娘子会织布的话可以去咱们的纺织场,不会的话,也没关系,可以让她去帮忙烧菜,捡菜。”
“真的吗?”那流民不可置信地问,“那我孩子怎么办?”
“五岁以上去学堂,五岁一下去托儿所。都有人管,中午也管饭。”说这话的时候咱们的那位哥们带一点点骄傲。
这位铁匠一下子欢腾起来道:“这是真的?怎……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新来的县太爷想出来的法子,先到先得,咱们海陵也容不下那么多的流民。”这些话都是套路,为常远造势用的。
“县太爷是清官大老爷啊!”
“先来拿好,等下有人来带你!”
“那我媳妇呢?”
“你等下到了铁铺,录入了你的名字,你媳妇和孩子就会被安置。”一家子都在这里才安稳,给铁匠,木匠,泥瓦匠等人以优待,这些人以后都是主力。
接下去一位瘦瘦弱弱,咱们的办事人员口气略微有些挑问道:“以前干什么的?”
“我是个秀才!”说话间有些知识分子的傲气。
“你能做什么?”
“我是个秀才!”他重复道。
“你以前做过什么?比如账房,比如私塾教过书。”办事员又换了个说法引导他。
他愣了一愣道,有些不那么自信了道:“我是读书人!”
“你先在旁边等一等,让我想想你可以去哪里?”
“这位先生,您什么意思?”
“叫你旁边等等,我们商量一下,让你去哪里?”
“我是读书识字的,原本我该参加今年的秋闱。”
……
我转头进入城里,县衙也让阿牛的施工队进行了修整,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同,现在门口围住了很多本地人。
一老头弯腰对着常远说道:“大人,这么多的外乡人过来,吃咱们的,用咱们的,我们还怎么活?”
到现在全部吃的都是我的存粮,种的是我收的田皮,跟他们有个屁关系?不过,如今外面粮食紧张,当地人自然将咱们地面上的所有东西都认为是属于海陵人的。
常远对长凳是情有独钟,他让人拿出十几条的凳子,招呼大家伙儿坐下。等所有人都坐下之后他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人都是被洪水夺取家园之人,能帮他们一把是一把……”
“咱们自个儿都活不下去,这么多人过来,以后都留下了,咱们还吃什么?用什么?”
“扬州那么点地方,但是有多少人?您想想扬州人过得有多好?”
我在远处对着常远招了招手,他看见了,对众人说道:“各位乡亲稍待!”
说完走到我这里,我在他耳边说道:“有什么比现实教育更好的呢?周边的县,那些没有遭灾,却被流民给抢了的地方,让他们去看一圈,咱们再城门口在说唱一下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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