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小福擦干净手脸,换了身衣裳,躺在娘亲身边,跟娘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什么时候投的宿都不知道。
郦小福睡得沉,且在马车里也吃了好些点心,天已擦黑,水妍便没让叫醒他。
这次打尖的地方是个小村子。
因这段算是抄了近路,却实在荒僻,已然脱离了官道便没驿馆,因此只好投宿小村子。所幸郦家侍卫们这几年来往于两地,这条路线是常走的,便是跟这个小村子的人也都相熟,因此打点物事,安排住宿倒是轻车熟路,安排得算是比较周到了。
郦家三口便是借住在村长家。
这个村子名为四杨村,原是四户姓杨的人家,后来慢慢繁衍成了个有三四十户的小村落。
村子小,又是地处深山,虽吃喝不缺,但家家都不富裕,便是村长家,也不过是屋子修得略整齐些,连院墙都还是土夯的。
可想而知,就算这家人热情又恭敬地腾出自家最好的屋子,实际上那景况也未必多好。
因屋子有限,郦家三口便挤在同一间屋内,其余人也都在村子里人家借宿。
水妍躺在农家大炕上,靠里睡着小猪似的郦小福,右边是郦静航,这父子俩倒是不择席,郦小福全程迷糊就罢了,郦静航也是沾枕就着。
水妍知他这段时日因有心事,常常是睡到一半便会从梦中惊醒,因此格外体恤,只要见他睡着,就尽量不弄出动静来吵他。
后半夜水妍倒是终于有了睡意,不过一打盹的工夫,睁眼便是天亮。
再一看身边姓郦的两父子都不见了踪影。
晨风中,姓郦的两父子都在村口的场院上,身上沐浴着朝阳的光芒,正一招一式地练拳。
若是细看,其实是父亲在教儿子拳法。
那小豆丁虽然年纪还小,可打起拳来那是有模有样的,活似一头初生的小老虎。
“爹,我这一招是不是打得很帅气?一会儿回去我给娘亲学学看。”
这一招是半跃起身,身子在空中飘乎翻转,趁机劈出雷霆般的三脚……没点功底的人,连一脚都劈不出去……连着失败了三次,第四次郦小福找到了决窍,终于能做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郦小福挺起小胸膛,特别骄傲地跟老爹显摆。
郦静航当真是好气又好笑。
福哥儿的资质,比上辈子似乎更好了。
而且从小就开始练正宗的郦家武学,而不是寻常武馆学来的大路拳法,更是对了路子。
他几乎可以预料,用不了十年,福哥儿就能得到郦家武学的真传,将来能达到祖母的境界也未可知……
然而这般跳脱傲娇的性子……
可让他狠心斥责儿子,让他谦虚低调些,他又十分舍不得,这矛盾的心情啊……
“想演就演,不过千万不能碰到你娘亲知道吗?”
郦小福挠挠耳朵,“好吧。”
他又不傻,那是他娘亲,他还能心里没数吗?
瞧这小豆丁那个惫赖样儿,郦静航又忍不住想磨牙,正要拎着小家伙回去,一道小小的身影如闪电般地从野地里跳上了场院,几个纵跳就爬到了郦小福的肩头。
“吱吱吱!”
小不丁点的猴儿蹲坐在郦小福肩头,两只小小的前爪捧着一样东西,绿豆小眼睨着郦小福,既像显摆又像现宝。
郦静航小时候没玩过这些小宠物,他的时间不是在御书房陪皇子读书,就是跟石家兄弟们比赛似的练武。
郦玟英年早逝,那会儿郦静航还小,郦玟还没来得及教给郦静航多少武功,只留下一本郦氏武学的册子,这从书里得来的传承跟真人传授自然大为不同。
很多郦氏武学的精髓,其实都是后来郦静航在实战中突然领悟到的,如今从头再来,他自我感觉,在武学上算是少走了好多弯路,让郦小福的起点就跟他这个当爹的不同。
这小猴儿瞧着的确玲珑可爱,郦静航先前还担心福哥儿会因此沉迷玩耍,玩物丧志,不过瞧着这段时日倒是没有荒废学业,也就不去多加干涉了。
“吱吱吱!”
小猴儿显摆了半天爪爪里的物事,结果这一大一小好似都眼瘸似的不理它,可不就着急了,小爪捧着往前伸,都快要戳到郦小福的腮帮子了。
郦小福这会儿才注意到那戳过来的东西,是个红珠子?
“小宝你从哪儿捡的?给我瞧瞧呗?”
小宝得意地蹦跳了两下,依依不舍地把红珠子交给了郦小福。
“呀,这红珠子还是朵小梅花呢!”
郦小福拿在手里把玩着,他年纪还小不认得材质,只看着这雕刻的花型挺有趣,“我拿去送给娘亲吧……”
郦静航目光微斜,心头莫名有种遇上强劲情敌之感。
“送什么送,这还不知是谁家的,被小宝给捡到,不定多着急呢……”
当爹的冷哼一声,用威势迫使儿子交出手上的红梅花珠子,拿在手上随意一看,正要胡编出个理由,让人去寻找“失主”,这一看倒是微怔。
这个珠子,是上等的玛瑙珠子,色泽红丽,玉质通透水润,跟普通的玛瑙珠子价格可差着几百倍呢。
再加上那精巧有趣的雕工……这东西就不该出现在这等的荒村!
而且看它上端打眼,个头比耳坠子大,又比腰佩小,想来是在什么饰物上头的流苏坠。
郦小福看着老爹在那儿翻来覆去的看,也一手托腮,跟着有样学样,忽然他双眼一亮。
“呀,我想起来啦!苏宝儿的项圈儿上头,就有这样的珠子。”
他只记得那神气活现又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小俊猪,还不知道苏宝儿已是身陷险境呢,这会只想着说不定是那小丫头动不动就摆阔气,遭了人的眼,就偷她几个珠子什么的呗。
第94章 天赐小儿运气佳
郦静航听了儿子这番话,眯起眼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枚坠子。
若是孩童项圈上的坠子, 这枚玛瑙珠的大小倒是正合适。
而且这个品相, 倒是符合苏宝儿家常佩带的身份。
挥手招来随行的侍卫,吩咐去村子里打探下最近有没有见过外来的小女孩, 郦静航斜眼瞄着正拿着草叶子逗弄小猴儿的郦小福。
说起来,好多事, 阴差阳错,还都跟这臭小子有关!
他小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难道说,名字叫天赐, 还真就是老天赏饭?
“爹,你干嘛这样瞧着我?我今天可是很乖, 又没有做坏事!”
郦小福警觉地后退了两步,时刻准备着跑路求救。
郦静航嘴角一抽,露出自认为慈爱的笑容来。
“没有,爹是觉得你很好,真的……”
郦小福眼珠骨碌碌地打了好几个转, “那我表现这么好, 爹是不是应该给点奖励?”
比如说送他一匹高大威武的宝马, 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比如紫锋剑啦,最好还能让他跟着杜爷爷做大船去出海见见那些传说中的小岛……
“行啊, 只要你能让小宝说出是在哪儿寻到的这珠子, 奖励定然有。”
自家儿子那点小心思他还能不知道吗?
定海侯府就一个小主子,还缺宝马宝剑吗?杜管事早就盼着能带着小主子驰骋海域呢……这不是因为福儿还只是个四岁小豆丁吗?
郦小福两眼放光, “这还不容易,瞧我的……”
只见这小家伙,先把那枚珠子还给小宝,从怀里摸出一包桂花松仁糖,摸出一粒来放在手心里,朝着小宝伸出小胖手,小宝绿豆眼紧盯住了能吃的桂花糖,试探着将珠子放上去,嗖地一下就把糖捞走了,又闪电般地塞进嘴里,仿佛生怕小主人会反悔这桩交易似的……
这桂花松仁粮是府里的厨娘特意为小世子定制的,因他正长着牙,怕他多吃易蛀,便把这糖做得个头极小跟松仁差不多大。且质地松仁,入口即化,很是香甜可口,小猴儿享受地眯起了小眼睛,美滋滋地在郦小福肩头蹦跳着,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多大会儿,糖豆全化没了,小猴儿口水答答,完全没吃过瘾,便眼巴巴地又望着郦小福。
郦小福装作很是舍不得的模样,又拿了一粒糖放在胖手心上,小猴儿喜不自胜,刚伸了爪子要去捞,郦小福却合住了掌心,摇摇头,指着那枚珠子,表示要吃糖就得拿珠子来换。
“一个换一个!”
小猴儿望望自己的空爪子,抓耳挠腮,忽然醒悟了啥似的,吱吱两声便从郦小福肩头跳了下去,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这样也行?
郦静航见状忙派两名侍卫跟上去瞧个究竟。
先前还觉得可惜是只小猴儿发现的线索没法开口说话呢,郦静航瞧着自家儿子用两颗糖加上比划两下手脚就差得小猴儿团团转,老怀大慰之余也觉得当真是有子肖祖,后生可畏。
派出去的人很快便带回了结果。
这四杨村昨儿傍晚时还真来过外人,是一队带着两大车货物的客商。
这客商倒是从前没见来过,且他大概是因为没来过四杨村,也不敢在村子里留宿,只是带了个护卫,到一户口人家里拿银子买了些热食热水,就赶着上路了,至于什么三四岁的小女娃,还真没瞧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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