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北边的战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太大变故,结果如何都不是我们可以预测的,国朝如果真的破罐子破摔,胆大包天到放弃汉阳关以内的大片国土,肯定也要朝中商谈许久才能定论。”
天家为保性命,舍帝京远逃,把无辜的百姓留给鲜卑的铁骑,哪怕是新朝廷能苟延残喘下来,百年后的史书也会对他们口诛笔伐,叫他们到了地下都不得安生。这是大动作,不可能任凭皇上说了算的。
再者国朝在汉阳关支撑这么多年,人力物力耗了个干干净净,国库已经空虚至极,为的就是能保住中都的一切,大陈百年基业,绝不肯就这样毁于一旦。
想法是好的,可若有一日国朝发现无论如何都保不住,该舍弃的也只能舍弃了。
颜青画顿了顿,继续说道:“北边应当还能支撑些时候,南边的云州可能要先动了。”
她话音落下,三个男人不约而同望向她,就在这时,侯先生也匆匆赶到。
他进门后都来不及坐下,当即点头说道:“以叶轻言的急脾气,定不会甘愿屈居云州,也不会对咱们发展壮大坐视不理。溪岭就是压在云州上面的一块巨石,他如有心想往北走,第一个要攻下的便是咱们,也唯有攻下咱们,他才能走得更远。”
两人前后这一番话,把所有人的心都说沉了,小会客厅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谁都没有立时开口说话。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率先开口的依旧是荣桀。他笑道:“便是云州先有动作,我们又怕他什么?是怕他无所不往的铁骑?还是怕他锋利的长矛?这些云州可都没有。要论说士兵人数,我们也在逐步增加,要说武器和骑兵,我们可都在云州之上。他唯一比咱们有优势的,就是他起势更早一些,在云州根基更稳,不像咱们才刚刚开始。”
荣桀一席话,叫众人都略松了口气,是啊,他们怕什么?
“依最近探子们陆续传回来的消息,叶轻言实在不得人心,”连和说道,“之前大当家和大嫂在奉金听来的消息,内里八九不离十,其实云州能立国,一直撑到今天,多亏了有阮细雨在后面支撑,没有他这个足智多谋的军师,叶轻言根本成不了事。可如今他卸磨杀驴,阮细雨被卸了军权,云州的大将军也换成了叶轻言宠妃的兄长,这位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墨水谁也不知道。”
这么分析来分析去,好像天大的事也成了小事。
荣桀见气氛松快了些,便笑道:“咱们先好好过年,大年节底下的谁也不会动手。等过完年,便叫阿鸣和阿强外出征兵,争取开春前再扩大步兵营,只要咱们实力够,就不怕什么。”
他说的是实在话,他们光在这担忧都是浪费时间,要想办法努力壮大自己,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将来哪怕是对上鲜卑的铁骑,他们都有胜算。
叫荣桀这一安慰,连和和叶向北脸色也都好看起来。
叶向北苦笑道:“也是我跟阿和着相了,一听说国朝可能有动作,便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在他们心里,国朝依旧是压在头顶的巨石,人人都紧张。
荣桀站起身来,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你们也是关心则乱,一门心思都是为咱们溪岭着想,我才要多谢你们。”
这话说的实在真心实意,几人心中一暖,连和和叶向北这才起身告辞,回家休息去了。
只有侯先生留下来,同荣桀和颜青画说道:“既然云州有这个想法,我们也得提前做好准备,明日我起草新的政令,请参政大人往边境各县发去,叫他们务必注意云州和溧水的动向。若是有调兵的迹象,立即八百里加急回传信息。”
荣桀冲他拱了拱手,真心实意说道:“辛苦先生了。”
侯先生摆了摆手,也起身离去。他混迹官场二十载,实在不耐烦那些场面上的事,给荣桀做幕僚却得心应手,荣桀夫妻二人都是好说话的通透人,他也愿意认真办事。
等人都走了,夫妻二人才回到卧房,他们对坐静默好一会,荣桀才把颜青画重新搂进怀中。
“明年也不知会成什么样子,原本还说同你能过几年安生日子,如今我又要失言了。”
颜青画软软靠进他怀中,倒是一点儿都不惊慌,她只说:“这有何妨,我们走到今天,早就该知道不可能有安生日子过,所幸这年根底下大家都不闹事,要不然现在咱们还没空休息呢。”
便是天底下再大的事,也不能耽误百姓过年吃饭,便是鲜卑部也要过年,休息些许时日,也正好给了他们喘息之机。
夫妻二人安静靠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洗漱回到床上。荣桀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她:“晚安,好梦。”
虽说城县衙已经公休,可次日白天还是忙碌了一阵。他们不仅往各边境发了新的政令,又重新清点一遍粮草军备。
上午忙完公事,下午颜青画就领着李氏和郑娘子安排开年宴的事情。虽说小年夜刚吃过一顿,新年的开年宴也不能省。
除夕晚上只有他们自己人,亲朋好友聚到一起,大家一起高兴又热闹。
雁荡山的这帮弟兄们,除荣桀结婚成了亲,旁的大多还都是光棍儿。颜青画一直心心念念叫他们成家的事,已经托了府衙里官夫人们帮着打听,看谁家有合适的姑娘,先认识认识也是好的。
几年国朝连年征战,适龄的男儿都被抓去从军,剩下的也大多都在军营里,琅琊府如今待嫁的闺秀众多,便是邹凯连和他们都是大老粗,出身也不高,可如今却跟着荣桀水涨船高,都是堂堂正正的一方将领,也成了不可多得的人才。
颜青画特别嘱咐姑娘家得不嫌弃他们,性格开朗些的最好。
除夕守岁这一晚,他们痛痛快快的吃了几坛酒。男人们扯着嗓子唱山歌,女人们便在一旁和声,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在雁荡山时的岁月。
那时候日子清贫,可每个人心里都存着一股劲儿,想让大家都过好日子,想让自己努力活下去。
如今他们办到了,歌声越发洪亮,仿佛是在向天上的明月表白。
这一日闹到很晚,直到月上中天,困倦袭来,弟兄们才东倒西歪寻了客房睡下。
颜青画心里也是欢喜的,这是她同荣桀的第一个新年,也是他们在琅琊府的第一个新年。两个人一路牵着手往回走,头顶是璀璨的星空,脚下是坚实的土地,耳边是朗朗清风。
荣桀对颜青画道:“福妹,新岁吉祥。”
颜青画也笑,趁着路上没有旁人在,她垫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阿桀,新岁吉祥,万事如意。”
这一夜,月色皎洁,床幔轻摇。
便是一派柔情蜜意,成就一段锦绣良缘。
第84章 一年
新年过后, 日子一下子就滑到十五, 这日正是上元节,大家伙便凑到一起吃元宵。
府衙厨子手艺精湛, 便是普普通通的元宵,也好生做了七八种馅料。
芝麻花生、青丝玫瑰、红果山楂不一而足。
颜青画已有几年未曾吃过元宵,此番这一进到嘴里, 不由又回忆起往日父亲还在时的岁月。她心里头有些发堵, 却不好当场表现出来, 只微微垂下的唇角泄露出些许的离愁思绪。
旁人自是看不出来的, 只有一直坐在她身边的荣桀看出些许端倪,他轻声对她说:“一会儿用完膳, 我们去祠堂里拜一拜吧。”
府衙里有个不知哪一任布政使修过的小祠堂, 钱文博一直空置着,直到荣桀他们来了才又重新用上。
说起来他们两个都是苦命人,高堂俱亡, 兄妹皆折, 两个人只能相依为命, 孤单漂泊于世上。得亏有这小祠堂, 才有地方摆放他们父母兄妹的牌位。
颜青画心中一暖,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不用挂心我, 好好过节。”
话虽如此,两个人用完晚膳之后, 还是一人端了一碗元宵往小祠堂走去。
杯酒冷冷, 曲终人散, 酒席结束之后,叶向北他们各自家去,府衙后院里便只剩他们二人了。
两个人沉默地走进小祠堂,把元宵端正摆放在供桌前。他们一起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上面一共摆了六个牌位,除了他们双方的父母,还有年少夭折的兄长与妹妹,每每看到这几个牌位,颜青画总是心里头发堵。
她总是忍不住的想,他们二人背景坎坷,同病相连,今日能如此恩爱非凡,或许也是因为彼此知道对方的苦,能明白对方的难。
两个人磕过头,又上了香,颜青画才说虔诚说道:“爹娘,兄长小妹,又一年过去。我跟阿桀如今依旧康健,我们刚来到琅琊府,日子好过的很。如今溪岭上下皆归我们掌管,往后不会再有磨难,你们便放心吧。”
荣桀跟着说:“爹娘、兄长小妹,你们地下有知,也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一起过节。我们二人定会好好的,不叫你们操心。”
两人说罢又磕了三个头,这才锁门退了出去。
上元节过后,返乡的士兵陆陆续续回到琅琊府,元月二十那日,荣桀便又开始忙着操练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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