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女子玉雪的腿侧缓缓往下流,喏喏张嘴道:“孩子,我的孩子……”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世子,刚想回避不见这个令他耻辱的场景,哪知会听到如此令人讶异的消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竟然是,幸好没有送给圣上,把一有身孕的妾室送入宫中,还要装成处子的样子,一旦事发,他连带他的族人都要不保啊。
世子拭了额头的冷汗刚输了口气,就在对上霍亚夫杀人的眼神时,下意识地虚软无力道:“我……我不知她有孕的,我是真不知。”
此刻,他也不知在怕什么,为什么要解释那么多,他只知道,这个杀人如麻极其受皇宠的铁血男人正在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凌厉的、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他。
女子凄厉地呼喊了一声,随即便没了生息,待到来人上前摸上她的鼻息时,才发现竟是去了。女人来不及看到的是,只与她差了两息功夫,她那小意侍奉了五年的男人被人一刀砍断腰身,那人还不解恨,后又砍断了世子的脑袋,血溅了一地,只把那管事都吓晕傻了。
她更不知的是,就在那霍亚夫与公主成亲当日,伺候嫁娶的宫人方才找到新郎官的所在,可是人早就在他父母的坟前死去多日,凶器是圣上所赐的鸿鹄大刀,直接砍断了脖子,有几个胆小的宫人当即吓尿了。
这个铁血无情的一等侍卫,对仇人狠,对自己更狠。
正文 第2章 大恨铸成
沈卿卿是被热醒的,眼睛睁开后就如一尊木雕般看着窗口,她确定自己是重生了,回到了十一岁孩童年纪,可是有什么用,大祸已经铸成。
当她支撑着瘦小的身躯急赶急赶地来到平口村头的时候,才听说了霍氏夫妇去逝的消息,当时她就懵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都完了。纵使她今后美貌无双引来无数男子倾慕又略施伎俩博得了镇南公世子垂青获得了五年椒房专宠又如何,只要到了那毒厮成了圣上面前的红人,她的一切就都完了。
这个时候,沈卿卿完全忽略了前世自己是如何贪慕虚荣嫌贫爱富的,为了喝上同村邻居家的一杯牛乳她都能对那憨厚小子抛媚眼耍心机最后害得那旁氏独子对她情根深种新婚的妻子终年抑郁,生了个自闭孩子不久便亡了,这还不算什么,尤其是到了沈卿卿15岁的年纪,那容颜已经美艳难较了,那个时候她都不需要刻意蛊惑,只要一个眼神勾勾小手指,就有无数的男子为她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对了,她是想不起来了,那个时候她已经把女人的蛊惑之术发挥到了极致,一颦一笑一哭一诉都勾人养眼,男人在她那里成了可以利用的器物,为她造钱,为她生势,给她无与伦比的富贵生活与极乐享受。她唯一做错就是在年少时惹下这桩祸根。
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到了那个男人头上,不是,他不是人,谁能想到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颠来颠去流着口水求她“卿卿,亲亲”的天真男孩,成大之后会成为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恶魔,那个脸黑如碳满身疤痕像是在地狱里经过无数刀山油锅煎磨烤炽的男人,她也是在临死前听到霍亚夫三个字才认出来的。
怪不得,那男人要她痛,要她偿命。一切都是孽债。她从来不相信因果轮回,三世报应,可一想到男人阴冷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浑身打颤,如今她都还能感觉他粗粝的东西在柔嫩的身体里刺戳砍劈的痛苦,那是一把追魂刀在寸寸要她的命。
想到生前的惨死就滴滴滚下泪来,压抑不住的哭泣声倒是把炕边照顾了她三天三夜的叶氏给惊醒了,见到女儿终于有了生气,那泪珠也啪嗒啪嗒地掉,直锤着炕边道:“你这死丫头,是得了什么疯病了跑出去七天不见踪影,一回来就晕得没丁点人气,你是要活活气死你爹娘啊……”
叶氏脸色焦黄,熬夜几天的眼睛又黑又红,声音都嘶哑得不成样子,见女儿像是听进去了,又戚哀道:“你爹一向疼你,那天抽打你他比你还痛,咱们家再怎么穷好歹也是身家清白,这也使得杭家拿我们没撤,纵然是为了娘得病你也不该去做那偷窃的贼儿啊……”
叶氏悲从中来,伤心得肩膀直抽搐,若不是自己伤病难治,丈夫不会去给杭家做帮佣,那杭家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全家幸苦半载没有存上一个子儿反而惹了一身病痛,女儿更不会小小年纪去动霍家的东西,丈夫最是耿直,知道之后用藤鞭狠狠抽了女儿两鞭子,女儿当场就晕了醒来之后就不管不顾冲了出去:“你不晓得,你赌气出走之后,你爹发了疯得到处找你,心疾犯了好几回,差点没死在城头,幸好几个工友发现得及时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本来浑浑噩噩的沈卿卿听到这里嗷嗷大哭起来:“娘,我错了,真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赌气了,再也不惹您和爹生气了。”她哪里是赌气,意外重生之后她就意识到时间刚好是她骗取霍家祖传之宝没两天,当年也正是因为她的无知导致霍氏夫妇的死,可是那宝物她早当了给娘治病,可她还是想着在霍家夫妇死前能够为他们做点什么,可是哪知,还是晚了一步。
“娘,我不是偷的,我没偷,是霍小郎给我的。”她哽咽着说道,私心里还是想为自己辩解点什么,其实事实跟偷没两样。她捏造了一个有父母压印儿的婚书给霍亚夫,让他偷取自家宝物当作定情之物。如此你情我愿的事情,她是万万不会让自己扣上一个偷儿的罪名的。
“都是娘不好,是娘连累了你,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叶氏伏在炕上猛点着脑袋,却一把被沈卿卿抱住,母女两人哭成了泪人。叶氏身体不好,生下沈卿卿之后更是亏空了身子,这么多年来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疼着宠着百般爱护,这次变故若非自己,也不会惹得女儿遭丈夫的打随后离家出走。当然,有些事叶氏是不知情的,譬如女儿拿走的乃是霍家传家之宝,霍氏夫妇更是为了传家宝被偷已经气恨而死。不怪叶氏不知情,因为沈卿卿急于把宝物变卖换成银两,压根没有想到它的价值,又加之年龄还小,自然容易被人诓骗,等她换回药来之后,所剩也就够一家人几个月的开销,这在像霍家这样世袭的大户人家,一个普通的玉石花瓶就足够了。
门外要进屋的沈则洪连着叹了几口气,摸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的粘稠,终是转身拿了工具去后山劈柴。
母女两人抱着哭了一会,叶氏只觉得衣服都被女儿的泪水沾湿了,抬起女儿的脸用干净的布子擦了擦:“你瞧你,皮肤就是娇嫩,这样一哭脸就肿了……让娘看看你背后的伤口。”掀开女儿后背的衣服,叶氏吓了一条,这女儿她是知道的,手臂上轻轻一掐都能留好几天的印儿,比寻常姑娘的皮肤嫩上好多倍。那藤鞭粗糙锋利加之沈则洪常年做苦力本就力大无比,当时女儿背后的血迹渗透了布衣奄奄一息,可是如今,哪里还能看出挨打的痕迹?
这事怎地如此奇怪?叶氏摸来摸去找不到门路,直惹得沈卿卿喊痒才罢手。“丫头,你身上怎么有股香味儿?”本没有在意,可是女儿躺了这么多天,这股子味道不散反而在方才一哭一闹之后觉得更浓郁了点儿。
“娘,您又胡说了,那是咱家后山的花果树,爹爹定是砍了那百年树根熏得屋子里全是香味儿……娘,我饿了……”被沈卿卿一打岔,叶氏不疑有他地赶忙生火做饭去了。
待叶氏出门之后,沈卿卿坐起身来,把手掌大的铜镜架在窗棱上,对着里面的少女用手一下一下梳理着她枯黄的长发,镜中的少女还不大,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不过五官异常清晰,月牙形的黑眸中有着闪着异样的神采,贝齿一颗颗可爱极了,她笑着流下泪来。
沈卿卿,这个上辈子进了世子府当了五年的妾室,享了人世间富贵荣辱,可是都没有此刻这样活着更令人开心的事了。她贪恋着摸摸自己的眉毛,眼睛,鼻子,双颊……上一世她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每每都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身体,一遍遍地调整每一个举止形态,到了世子府之后,更是把本性发挥到了淋漓精致,无疑她是成功的,那五年的专宠把她推到了极乐世界,因为受妻室的迫害,世子甚至不惜把她送往别苑独居,真是羡煞了世间的女子。
哎,她叹了一口气,突然之间,她双手唔住自己的脸颊,上面还残留着斑驳泪迹,这般流泪不带任何虚假造作,她都多少年没有了。前世,父母因为贫困去世得早,之后她就再没有为任何人真心流泪过付出过真感情。她是穷怕了,俗语说有检入奢易由奢入检难,在一朝享乐之后,她就再咽不下糠米菜汤,本就是千金之躯极度喜奢侈爱虚荣的本性,何况还是在大富大贵享受过的,怎么能忍受再回到一贫如洗的过去呢。
她发愣了半天,不过因为没心没肺的性格,又重活了一世,在有些事情上自然想开了。到了日落之后,美美地在破木桶里面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粗布衣裳,她又在微弱的月光下一边端详着自己稚嫩却鲜活的身体,一边又甜甜得笑开了。那些个与世子的纠葛,两世都闯下的大祸便是早已抛诸到了脑后,一心钻营起全家得生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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