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头面面相觑,点点头,跟随在她身后,沈卿卿停住脚步,回头纳闷道:“你们不必跟着我,我就回去看看自己的丫头。这样好了,你们去府门口守着大人吧,他伤还没有好,回宫这么老半天的也不见着回来,你们要是见到他的马车,立刻就来告诉我。”
丫头想了想,木讷地听命道:“是!”
等她们乖巧地离开,沈卿卿心中窃喜道:真是些傻丫头,连她的水莲都比不上,没想到精明的李婆找的丫头却是些好糊弄的。
她抓紧了脚步,到了自己的院子,朝着墙头看了看,一点动静都没有,照理说这个时候阿力也应该来探路了,她就是怕男人以为她还住在侧院中会来这里找她,难得的是今夜那邪厮正巧出府,让她有机会过来。
朝着天上的月色看了一眼,弦月勾悬,静静凉凉,银光挥洒。
沈卿卿等了又等,无奈月色深凉,她耐不得寒,心中又愤愤男人兴许是畏惧了邪厮忘了两人的约定,也枉她大胆地叫邪厮放了她,没想到是男人首先失信。再瞧丫头屋里早就熄灯歇息,便闷闷地往回走。
沐浴之后躺在榻上,窗外很平静,越是期待就越是失落,不禁蒙上被子再也不去想。
于此同时,深夜的街巷空无一人,外头打了三声冷更,冰天冻地的连个牲畜都不敢叫唤。
一辆马车停在府邸外巷子的拐角处,这处墙院高耸,还有蕉木从院子里面伸出来,不过仔细瞧有一高处却是只用一丛芦叶挡着,轻而易举地就能把那枝桠扯下来,于是,恰巧能通过一人身形的空缺就露了出来。
阿力从午时去了这府邸一直没有回来,杭有羽隐隐有些担心,方才他到的时候,若换平日,在自己击掌三声之后他就会现身带自己进去。
可是,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
“爷,怎么办?”驾驭马车的护卫回头问道。
杭有羽抬头探了探,一切都太不寻常,心里咯噔起伏不定,沉凝片刻,突然冷着音道:“去正门。”
护卫有些不敢置信:“爷,真要去夜煞府上?”
后头的声音反而冷静了:“不愧是夜煞,咱们已经被发现了,不如就大大方方的去求他。”
“是。”护卫手中的缰绳才要挥动起来,马蹄踱了几步发现不妙,前头一团黑物躺在路中,隐约能见到里面有东西挪动还有闷哼声。
“怎么了?”马车停得突然,杭有羽问道。
“爷,前方路中有个麻袋。”杭有羽掀开车帘,看到阻拦去路的事物时反射性地就奔过去,解开一看,脑子轰得就炸了。
他知道事情不妙,但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浑身是血的阿力从麻袋口里露出来,嘴角尽是血,咧着唇看着他,气息奄奄:“爷,阿力尽力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杭有羽问道,听到护卫说道:“爷,他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杭有羽瞳孔急缩,何其残忍,阿力从小就跟随着他,凭借着一身功夫一直在身边照应,虽然是主仆,但是感情早已超越了主子和奴才。即便是当初他和祖奶奶串通一气骗他,他都没有舍得真拿他如何。如今却是为了自己,害得手脚都废了。
他早提醒过自己,是他为了女人一意孤行,是他对不住他,杭有羽痛心疾首地握住阿力的肩膀。
这时,远处高头大马不紧不缓地踱过来,一如主人气势逼人,在这空巷发出摄人的蹬蹬声。
阿力突然伸手要去推杭有羽,挑断手筋的掌间传来一阵剧痛,他咬着牙迸出声道:“爷,快走,你敌不过他。”
杭有羽抬头看了一眼,他本就不想再躲躲藏藏了,让护卫把阿力抬上马车,自己迎上去。
“夜大人,”他出声时带着愤怒,一向温雅的脾气也被激怒:“你做何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害我的侍卫?”
男人身形笔直,沉着一张脸,月色深凉,可是寒不过他的气势,像是本就适合这般在夜中出没的鬼魅。
他的目光如夜凌厉地射来,杭有羽撞上他的目光,曾经在南关时两人也有接触,他总是无惧无畏不屑冷漠,也从未有这样危险煞人的目光。
杭有羽的护卫感觉到危险,齐齐举刀冲了过来,把他护在中间。
霍亚夫冷笑一声,“他的手筋和脚筋是我亲自废的,到不该到的地方,下场就是这样。”他沉沉地说道,气息尚有不均,但是那轻如鸿毛的声音窜入每个人的耳朵直觉得冻入骨髓。
他没有带一个侍卫,甚至胸膛上还有血在汩汩向外冒,可见传言得重伤并不虚假,何况即便是他武艺高强,探花郎府上的护卫个个精英,也不是能轻而易举可以脱身的。
可是,他就是这般狂傲,出人意表的不屑,俾睨一切的放肆。他身上有野兽般的凶猛和不顾一切,若是有人小视了这股子力量,下场就只有死。那些南关的内匪外患,还有西凉的狼兽,早已验证了他有足够的资格让他这样大胆狂妄,要与他为敌的人,统统死在他的大刀下。
此时,他的大刀已经从腰间拔出来,直直冲着杭有羽举起来,所有护卫挡在前面,几个来回,在杭有羽还没有看清来势之际,霍亚夫已经冲过重围把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哈哈!面对那炳森然锋利反射着月光的大刀,杭有羽昂着头,衣阙偏飞。那种气势,丝毫不逊于眼前拿刀的男人,是一种斯然华贵之气,不同于顽寇敌匪,是天生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凛然,没有刀剑的凛厉,但也不可亵渎,是后天武艺经历磨砺不出的气势,霍亚夫看着他,手下停滞。
两人互相对峙。一个武艺超群气焰嚣张的魔煞,一个不畏不惧文采风流的朝廷探花。倒在地上的护卫没有敢上前,觉得这一瞬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可怖。
杭有羽不畏反笑:“夜煞的大刀无眼,我曾见你领着千军在阵前抗敌,没想到会有一天,我们竟然会成为敌人,你的大刀也会对准我的脖子。”他闲闲地说道,好似那大刀不是大刀,只是一个奶娃们耍的玩具。
哐当一声,霍亚夫的大刀回了刀鞘,翻身跃马,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所有提心吊胆的护卫皆是心下一松。他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我也不知,声名大噪的杭探花竟有一天会觊觎我的女人,欲夺我妾室。探花郎口舌了得,我想听听你怎么把入室偷人说得理所应当。”
一番话,咬牙切齿,字字震心。
正文 第162章 除非我死
趁人之危!夺人之妾!的确是叫人不耻,杭有羽也不否认,他玉身而立,昂扬着背脊:“是!所以,你要一刀砍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舌绽莲花的探花郎居然说无话可说,霍亚夫没有觉得可笑,脸上经络突突,胸口的疼痛不停歇地传来,方才运气动武,伤口早就裂开。可是他浑然未觉,那痛来自五脏六腑,那恨是他欲连根拔起而不能的,他痛、他恨、但是一切都是他所不能的无奈。
虎目在夜中黑亮如渊,杭有羽与他直视,突然俯身一揖,字字清晰道:“卿卿与我早已两情相悦,夜煞,你已夺她太多,你就把她给了我吧。”
所有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顷刻间,天地无声,落针可闻。
杭有羽忽视所有的目光,继续道:“你若不屑于她,就放手。你若有情于她,也请放手。我必定会娶她为妻,爱她护她疼她,好过你百倍千倍,夜煞,你放手吧。”
虽是乞求,但是忒地**裸、忒地明目张胆、忒地坚定决绝。
这一刻,似是乾坤颠倒,本该狂妄的歇了鼓,而来得毫无道理地却占尽了上方。这一切狂肆的根源,来自女人对他的欢喜,所以,他能够在此时此刻,甚至在夜煞府邸上,理直气壮地去说“你放手吧。”这恰恰是霍亚夫所缺的,他夺她要她囚她,却从没有听她说过一句欢喜的话。
“你放手吧。”杭有羽提声重复道,温润坚定的目光直视上马上如狼似虎的男人。
缰绳紧捏,霍亚夫凌厉的脸愈发浓重深刻,似原上的野狼豹兽,就要暴怒凶猛地冲上来,撕裂敌人的胸膛。
久久,久得倒地的护卫都要憋闷窒息。他才不紧不慢,咬牙吐出:“要从我身边夺走她,除非我死。”
除非我死!
缰绳转动,马蹄欲扬。杭有羽疾步上前挡住去路:“你囚着她也没有用,她只属意于我,若非有你,她早是杭夫人。”
霍亚夫拉住马僵才没有从他身上碾压而过,紧抿着唇,胸膛都是血污,可是他一动不动,像副雕像。这样不怕死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野兽见了都要害怕。卿卿在他手里岂不是危险了。自己不要紧,只要女人无事。
他无非是恼恨自己趁人之危堂然入室,他要的无非是出口恶气,就随了他的愿。杭有羽又往马前凑了凑,祈声求道:“你把她给了我吧,即便是要挑了我的手筋和脚筋,我也甘愿。”
“爷,不行啊。”护卫急急道,不听使唤地挡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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