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绾问了许多。
蒹葭却是一句也答不上来。
宁绾指望着伊人,怕是不知道伊人已经被李洹带走了……
看蒹葭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宁绾也晓得发生了什么。
她有几分不耐的摆摆手,“罢了罢了,我知道了,明儿个我自己出去。”
宁绾躺到床上,随意拿了本词话本子看,看得入迷之时,书突然被人抽了去。
“蒹葭!”宁绾娇嗔的转过身。
却见蒹葭绞着双手站在一边。
而弓了身子站在床边的,不是李洹又是谁?
宁绾看见李洹,很是意外,眸子动了动,细看之下,竟是有些不高兴,虽是淡淡的,却也是真真切切存在。
她拥了被褥坐起,笑道,“王爷怎么来了?”
李洹看宁绾这样,觉得手中的书变成了千斤重。
她将书递给蒹葭,道,“夜里看书对眼睛不好,已然不该,怎能由着她躺在床上看,往后不可这样,若是做不到,便将所有的书都收了吧。”
蒹葭接了书,讷讷的站在一边,不知该走该留。
也在这时,宁绾说,“给我穿衣吧。”
李洹眉尾一挑,“要出去?”
没有李洹的准许,这几天她不是一步也没有出去允王府吗?
让穿衣,只是想表示,若不想她换了衣裳陪他坐着,便回去紫薇阁睡了吧。
李洹问了,宁绾不能不答,便笑眯眯的说,
“王爷过来,是有事要说吧,蒹葭,你去倒茶来。”
李洹的薄唇瞬间抿成了一条直线。
“下去吧。”李洹看也不看蒹葭的说。
蒹葭瞥一眼宁绾。
宁绾轻咳,“快去将茶水端来。”
蒹葭脚步微动,正要趁着宁绾给的指示出门。
便听李洹冷冰冰的声音传入耳中。
“怎么,想换人了?”
不知是在问宁绾还是在问蒹葭,又或者,是在警告两人。
一个身为奴婢,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身为王妃,忘了自己的本分。
蒹葭晓得李洹动怒,当即跪了下去,说道,“奴婢不敢。”
宁绾看得心疼。
蒹葭和白露是她身边的人,她当姐妹看待的,可自打来了允王府,动不动的就要跪下去认错说不敢。
是啊,李洹是不可能罚她什么的,可对付蒹葭她们,有的是办法。
就算李洹不出手,也有贤妃娘娘暗中教导。
她和李洹对抗下去,最惨的肯定是蒹葭。
“下去休息吧。”她道。
蒹葭应声,很快出去了。
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李洹才在床上坐了下来。
问,“每天都看书吗?”
宁绾笑着,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洹目光移向宁绾的脸。
烛光摇曳下,宁绾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白皙都近乎透明。
想来是这些天被他看得紧了,过得不如意。
她本来就是喜欢四下走动的性子……
“思官……”李洹放柔了声音喊宁绾,手伸出,将宁绾脸上的碎发拨开。
“王爷有话要说吗?”宁绾依旧还是方才的笑容,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笑得那么漫不经心,敷衍至极。
“睡觉吧。”李洹说。
宁绾看着李洹脱了鞋子躺到床的一边,唇上白了一白。
她躺下身子,伸手要去拉床铺中央的那块轻纱,手伸出去了才反应过来,轻纱被李洹扯掉了。
那之后李洹也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过,她也忘了要换块轻纱。
手收回,身子背对着李洹紧紧靠在墙壁上。
便听李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而后不知弹出个什么,将烛火灭了。
“我不来找你你便不去找我?”
李洹问着,身子贴上了宁绾的。
虽隔着被褥,宁绾还是像被惊着了一般,身子僵硬得像块木板,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
“思官,陪我说说话。”李洹说。
身子微微往外边移动了些许。
宁绾愈发裹紧身上的被褥,蜷缩了身子,沙哑着声音道,
“王爷帮帮他吧,王爷不帮他,便没有人会帮他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李洹不愿意从宁绾嘴里听到别的男子的事,尤其是求他帮衬这样的话。
或许是几天不见,思念疯长的原因,此刻听了宁绾用这么温柔的声音为别的男子说话,他也生不起气来。
只是低低的问,“你想我怎么帮?”
怎么帮?
这还需要她说吗?
对待争权夺势这样的事,十个她也未必比得上一个李洹。
只要李洹愿意,又怎会想不到办法。
一句话,就看李洹愿不愿意了。
“嗯?”李洹继续问,“想我怎么做?”
宁绾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说法,才慢吞吞的说,“太子殿下不是设了宴么,那天人多事也多,不如将宁越之前的事拿出来说道说道。虽然,宁越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可大家都知道他是太子殿下的人,要是他贩卖私盐,真正追查起来,太子殿下也脱不了干系的。”
李洹听得笑了,他两手环住宁绾的腰。
笑呵呵道,“思官真是个记仇的,只怕给太子添乱的同时,还想教训一下张广吧。”
宁绾身子一僵。
伸手去扯李洹搭在腰上的手,却被李洹抓了攥在手里。
李洹的手,冰冰凉凉的,向来都是带了一股子寒意,平时牵着宁绾,都能让宁绾冻得一哆嗦。
这会儿么,却让宁绾觉得舒服。
是的,整个人捂在被褥里,她很热。
李洹显然也发现了宁绾很热。
因为宁绾平时同样冰凉的手这会儿滚烫得厉害,手心湿哒哒的,全是汗水。
手辗转到宁绾额头上摸了一转,李洹有些忍俊不禁。
宁绾被笑得一恼。
“有什么好笑的?”
要不是李洹抽了疯似的要躺到她边上,她至于这么如临大敌么。
他心情倒是好,竟能笑得出来。
李洹拨了拨宁绾额头上的头发,说道,“不好笑不好笑,我是想到了宝官。”
宁绾也顺着李洹给的台阶下了,问,“宝官怎么了?”
李洹便将宝官做的那些傻事挑了一件出来说。
“我练字呢,它在一边上蹿下跳的,怎么说也说不听,我一时没注意,它便踩进砚台里去了。我一惊,吼了它一声,它一惊,便在砚台里转了几圈,浑身全是墨汁,偏偏那墨汁不容易洗掉……”
宁绾想象着当时的画面,眉眼不由得变柔软了,语气也柔和许多,她问,“所以,变成了黑猫儿?”
李洹趁着宁绾听得入神,便将宁绾紧紧裹在身上的被褥扯了扯,让宁绾不至于闷出满身大汗。
一边继续道,“不是,后来是明智给它洗的,待我过去时,宝官被按在铜盆里喵喵直叫,四周都是猫毛。那之后,见了砚台都会绕开走。”
“哈哈……”宁绾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宁绾爱听,李洹便挑一些有趣的事儿讲给宁绾听。
宁绾也是真的听高兴了。
没发觉李洹盖着的那床被褥被扔到了一边,也没发觉自己身上的被褥被有一半是搭在李洹身上的,更没发觉李洹的手是何时搭在自己腰肢上的……
自然,她也不知道李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
也亏得他有先见之明,将蜡烛灭了。
待将这些事情做成,宁绾已经有了倦意,隐隐的,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李洹也察觉,自己已然是满头大汗。
“思官?”他轻轻的喊。
“嗯?”宁绾回答。
更像是半睡半醒间的呢喃,呓语般,柔软得不成样子。
李洹这才大着胆子往宁绾靠近。
当两具身子隔着薄薄的衣衫贴在一块儿的时候,李洹嘴里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
他手上紧了紧,将宁绾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宁绾睡沉了,身子柔弱无骨,软软的依偎在他怀里。
两人紧紧的贴在一块儿,他甚至能闻见她的发香。
真好,这样美好的时刻并不是梦,她是真真正正的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里。
“小东西……”李洹无奈的叹息。
还好不是个软硬不吃的。
幸亏只要放下身段,还是哄得好的。
不然,这一辈子,她说不要,他便真的不知道该找什么办法靠近了。
要是她的心里只装了他一人该有多好,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她始终都是惦记着旁人的,不是顾着给李南写信,问李南回去宣国好不好,就是忙着帮李延的忙,就怕李延哪里做得不好,会功亏一篑。
反正,就是不会惦记他。
这么多天没有见面,他若是不来,她必然也是不会念着他的,只会高兴他终于离她远远的了。
李洹越想越觉得吃味儿。
难受了片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看他,来之前给自己说了什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又忘了?
不过,当真是欲壑难填,人心,总不会有满足的时候。
从前,离她远远的时候,他想,能离得近一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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