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绾便说了与李洹的第一句话,“允王爷去忙吧,这里,没有关系的。”
“好。”李洹点头。
宁绾垂下的眸子,看着李洹的云靴迈了出去,正要松气,却又看见那云靴停了下来。
“王叔今日来过。”李洹笑着说,“在国公府门口的时候,也看见了你的。还让人送来了贺礼和治疗眼睛所用的药石。”
原来,是来过的吗?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宁绾沉甸甸的心,因为李洹的这一句话,好像轻松了一大半。
等到李洹出去,她直接摘了盖头。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房氏着急忙慌的进来了,看见大红的盖头被扔到一边,又是惊恐的开口,
“阿绾,你怎么能把盖头摘了?快拿了盖上。这要是被允王爷看到,会不高兴的。”
宁绾道,“没关系的,允王爷从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连成亲都是假的,这些事情,那就更无关紧要了。
房氏说不过宁绾,又想到宁绾和李洹的那些举止,明显是彼此恩爱的,两人既然不在意这些小事,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偷偷摸摸从怀里掏了一本书递给宁绾,说,
“晕头转向的,都忘了把这个给你,趁现在没人,你好好翻了看看。”
前世成亲,不如如今这样热闹,好些需要叮嘱的话,也无人与她说。
是故,宁绾以为房氏给她的书是词话本子,还当着房氏的面翻了几页。
看清书中内容,啪的将书扔到了一边。
“女儿家家的,看这些,的确是不好意思的。”房氏看见宁绾尴尬,也跟着不自在起来,可这些闺房话,别人不说,她这个当舅母的得说。
她说,“但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的,你早些明白了,莫在房事上亏待允王爷,等到年纪大点,能为允王爷生下个一男半女的,这恩宠才是真的保住了。”
提到房事二字,宁绾面上忽然一白。
这两个字,让她想起了前世的耻辱,还有今生遭遇的多次算计。
心里都害怕得要死了,她怎么可能还会触及?
“阿绾,你葵水来了吗?”房氏问。
见宁绾心不在焉的,以为宁绾是不好意思说,便又自顾自的说了,
“葵水来了,便是大人了。不过,你尚未及笄,年纪着实是忒小了点,这个时候,是不适合圆房的……王爷那里,若是不好应对……你身边的蒹葭和白露……”
房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大事小事,该注意的,该叮嘱的,一字不漏的讲给了宁绾听。
宁绾呢,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的。
先是李南扰了她的心。
再是前尘往事扰了她的心。
接着,眼下的事也扰乱了她的心。
她嫁给了李洹,这是李延所希望的,他们都知道的,是假的。
可是,听说,贤妃娘娘是不喜欢的。
既是不喜欢她嫁给李洹,也是不喜欢她。
那么,等到将来李洹马到功成,她和李延,一个是嫂嫂,一个是小叔,不得世俗待见,又不得贤妃娘娘待见,真的,能够像他们之前所想的那样,可以携手到老吗?
宁绾褪了厚重的嫁衣和首饰,清水覆面,洗净了妆容。
走到窗户下方的空地上坐下,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头埋在双膝之间。
其实,她怕极了今天。
之前没有细看,并未觉得,经房氏提起,她才惊觉,这房里的摆设,除却更为隆重华美之外,竟与前世像极了。
屋里屋外,都挂着红豆。
那一颗颗饱满的红豆,好像与前世的一模一样。
这么隆重的成亲,倒让她不安了。
要是,如同前世一般。
也是有人想毁了她!
赐婚,成亲……
红豆,凌辱……
这些接踵而来的事情,未必不是别人的一场算计!
宁绾正想得入神,房门突然被人踢开了,吓得她一个激灵。
慌张的抬起头,只看到李洹带着醉意的脸,和踉踉跄跄的步伐。
是,李延送李洹回来的。
宁绾痴痴的,缓缓的,站起了身子。
面色,不自在极了。
“我没事,我还好。”李洹进了屋,呵呵的笑着,对李延说。
李延看一眼盯着他看的宁绾,笑了笑,同李洹言语几句,给宁绾行了礼,便扬长而去。
宁绾看着李延被风吹得鼓鼓的衣衫,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李延此举,给她的错觉,就像是李延把她交给了李洹,从此以后,再不用理会了。
之前所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一般。
李洹合上房门,往里走去,宁绾往后退两步,身子贴在了墙上。
“过来。”李洹走到床边,半醉半醒的冲宁绾招了招手。
第三百三十八章 心软
闻言,宁绾的身子,僵硬着又往后缩了缩。
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掐住了掌心。
虽说,大家之前都是说过的,也明白这门亲事不过是彼此的幌子,不会当真。
可李洹喝了酒,看李洹双颊酡红的样儿,想必还是喝了不少的酒。
李洹若是清醒的,她倒还是放心的。
此刻么,宁绾的内心害怕得要命,她是真的怕李洹喝醉了。
李洹见宁绾佯装镇定的模样,知道宁绾内心忌惮他,也只是沙哑着声音,温柔的说了句,
“你放心,我并未喝醉。我知道的,我自己在做什么。”
也知道的,她心里在想什么。
“嗯。”宁绾认真的点点头,却还是僵持在原地,分寸没有往李洹所在的地方移动。
李洹也不勉强,迈步,走到了床铺边,把身上的喜袍脱了放到一边。
看见李洹脱了外衫,宁绾便别开了眼。
听到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以为李洹是上床去歇歇了,宁绾的呼吸声,便刻意的放得清浅了,哪怕,心如擂鼓。
两个人,只有一张床。
孤男寡女,同床共枕,她是不愿意的。
与其和李洹睡在一张床上,她宁可她就这么在窗边待一晚上。
不管真的假的,她是没法儿做到当李洹不存在的。
至少,这个时候她是做不到的。
宁绾想着,愈发觉得闷,不由自主的伸手打开了窗户。
窗户刚打开,视线便被吸引过去了。
窗外,灯笼高高挂着,每个灯笼上都栓了一条珠帘,在夜风中来回摆动。
灯笼,该是大红的灯笼,珠帘,该是用红豆串成的珠帘。
如此看去,哪怕看不到颜色,倒也不失为一番好风景。
却听李洹说,“快把窗户关上。”
宁绾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手忙脚乱的把窗户关上了。
回头时,看见她以为睡下了的李洹着中衣,半弓着身子从床底下抱出一捆木头,进去了屏障后方,手里还拿了个石锤。
不等宁绾想明白,屏障后方传来了铛铛的轻响声。
这时,房门叩响。
“小姐!”
白露低低的喊。
宁绾记得,白露和蒹葭都是被李洹差使开了的,怎么,又过来了?
宁绾疑惑的走过去开了门,却见白露拎了个大大的包袱,正猫着腰贴在门上,好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你这是做什么?”宁绾问。
莫不是收拾了细软,想要带她离开允王府吧?
白露一面把包袱塞到宁绾怀里,一面贼眉鼠眼的打量着四周。
“这是什么?”宁绾再问。
白露抬头看着宁绾,抿着唇笑了起来,低声说,
“这是小姐的被褥……夜里风大,小姐穿这么单薄,莫要受凉了,快进去吧。奴婢在外边守着。”
宁绾进屋去,把包袱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可不就是枕头被褥什么的一整套。
她记得,她是有过这样的想法的,和李洹分开了睡,各睡各的,睡得舒坦踏实些。
可新婚之夜,不知多少双盯着,一不小心就会露馅,她有那贼心,也没那賊胆。
她都不敢做的事,蒹葭和白露就更不敢了。
难道是?李洹吩咐的?
宁绾心里这样想,为了一探究竟,轻手轻脚走到屏障边,探出半个脑袋往里看。
这一看,果真确定了李洹的所为。
真的是李洹安排的。
李洹抱进来的那捆木头,经他用石锤一捯饬,竟是捯饬成了小巧玲珑的六柱架床。
床上纹饰繁复贵重,处处镂空花纹,很是别致,一看就是女子所用。
所以,李洹打算的是,让她住在屏障后方?
怨不得之前会说什么,屏障后方是他沐浴的地儿,谁也不准进……
原来,是早就为她打算好了。
宁绾的心里,有了感激,对李洹的厌恶随之少了许多。
便静静的站在屏障边,看李洹忙前忙后的,把架床拾掇了出来。
李洹拾掇得专心,未曾发现宁绾过来了。
等他忙完起身,一回头就看见站在屏障边,神色不明的宁绾时,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屏障后方的位置并不算宽敞,若是放了大点的床榻,便拥挤了些。”李洹兀自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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