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手忙脚乱的去扯开被褥,一面心疼的问,“怎么了这是?小姐,你怎么了?”
宁绾依旧只是痛苦的呜咽着,扭动了一下身子,牙齿愈发使力。
在梦里,她承受着新婚那夜的不堪,整个人陷进绝望,抽不了身。
陈嬷嬷顾不上其他,一只手狠狠捏住宁绾的下颚,不让宁绾再咬嘴唇,另一只手在床边胡乱挥动,喃喃道,
“我家小姐素来心善,不曾做过坏事,什么妖魔鬼怪的都快快走开。”
下颚被捏得通红,脸上的疼痛迫使宁绾睁开了眼睛。
眼睛睁开的瞬间,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姑姑,姑姑,你救我。”宁绾无力的伸出双手,像是临近死亡时无助的乞求,带着哭腔。
“做噩梦了是不是?”陈嬷嬷轻叹一声,松了手,拿过手帕擦宁绾唇上的鲜血,一面道,“可怜的小姐,若不是大爷和夫人早早去了,你也不会无依无靠,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要是有个祖母疼着也好。”
“不,不要碰我,你走开!”宁绾蓦地推开陈嬷嬷,双手死死攥住衣襟,双眼瞪得老大,恶狠狠看着陈嬷嬷身后,似是看见了极可怕的东西。
“小姐不怕,老奴在这儿。”陈嬷嬷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拭眼泪,既是心疼宁绾,也是心酸。
她本是宁绾祖母安氏的丫头,跟着安氏嫁到了宁国公府,没过几年好日子,安氏因为生宁绾父亲宁长青时难产,没来得及看上孩子一眼就去了。
安氏死了之后,她又照顾宁长青,看着宁长青成了家,娶了姚氏,心想着这也算完满了。
怎知宁长青和姚氏也是没福气的,成亲三年才求得宁绾,却在宁绾四个月大的时候,双双落入池塘里,都给淹死了。
最可怜的便是宁绾,小小年纪失去了父母,还要被说成不详之人,人人骂而远之,生怕离得近了会沾上霉运,打小孤孤单单的,也没个说得上话的朋友。
要不是宁国公府的人为难,也不至于被赶到这荒山野岭的,还说是学什么劳什子的医术。
陈嬷嬷越想越觉得心酸,所有的难过事都齐齐涌上了心头,情难自禁,竟是失声痛哭起来。
陈嬷嬷的哭声拉回了宁绾的思绪,宁绾的意识逐渐清晰,目光也从当日不堪的画面里退出,看清面前的人。
她沙哑着声音,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嬷嬷?”
她是做梦吗,还是,因为她与陈嬷嬷都死了,她们才能又聚到一处?
“哎……”陈嬷嬷应了一声,一把抱住宁绾,柔声说,“小姐,老奴在这儿,老奴失态了。”
不,她能感觉到陈嬷嬷的体温,陈嬷嬷没有死,死人是不会有温度的。
宁绾狠狠掐了自己的掌心一把,掌心中尖锐的疼痛传来,嚣张的叫着她还活着。
陈嬷嬷活着,她也,还活着?
宁绾看了看屋中的摆设,这不是新房,不是那个让她遭受了凌辱,让她悬梁自尽的新房。
“嬷嬷,这是哪里?”宁绾拽住陈嬷嬷的两只袖子,急急的问。
“小姐,这是在鸠尾山。”陈嬷嬷看着宁绾,担忧的说。
她不明白,宁绾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怎么糊涂了,这屋子天天住着,宁绾还能不知道吗。
宁绾没心思在意陈嬷嬷在想什么,她只在意陈嬷嬷说的话,陈嬷嬷说她在鸠尾山。
鸠尾山,待在鸠尾山时她还没有回去宁国公府,还没有及笄,还没有出嫁,可是这,这怎么可能?
宁绾掀开被褥,推开陈嬷嬷,赤脚跳到地上,走到了窗边。
透过屋中的光,她看到窗外的那堵石壁上的蔷薇花藤蔓。
她记得清楚,因着她喜欢蔷薇花,刚来到鸠尾山就亲手在窗外种下了这些蔷薇花。
难道是她没死成,被人送到了鸠尾山?
宁绾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算她命大,能回来鸠尾山,陈嬷嬷也回不来。
她出嫁之前,陈嬷嬷已经死了。
“嬷嬷,如今是多少年了?”宁绾问着,语气神态间满是急切。
陈嬷嬷捧过鞋子给宁绾穿上,心不在焉的说,“小姐,今儿个是元盛八年十月十二。”
元盛十年十月初十,她因不守妇道,与人于新婚之夜私会,苟、合,被姑姑发现后,赐了三尺白绫,命丧黄泉。
而如今,是元盛八年十月十二。
也就是说,她回到了出嫁前的两年。
也就是说,她确确实实死了,但她又确确实实重生了!
好,真是太好了!
宁绾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真是老天开眼,让她能重生而来,为自己报仇雪恨。
那些欠了她的,连本带利给她还回来,想害她的,等她剥皮抽筋扔回去!
第三章 以牙还牙
见宁绾又哭又笑的,没个正经模样,陈嬷嬷更担忧了,她拉着宁绾的手,问,
“小姐,你是怎么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怪异,宁绾实在是太怪异了,这疯疯癫癫的劲儿,跟平时沉默寡言的模样判若两人。
宁绾喜静,说话尚且温温婉婉,不会高声,不可能会这样肆无忌惮大笑的。
这哪里是她家小姐?
陈嬷嬷估摸着,宁绾要是没有生病发烧,就是被鬼附了身。
生病了还好,这鸠尾山就住着两个大夫,随便抓点药熬了喝下去,什么病都得好了。
若是后者,她得赶紧下山去请和尚来念念经,就是不知道这大晚上的,有没有和尚愿意和她来山上。
“嬷嬷放心,我一切都好。”
宁绾抓着陈嬷嬷的手,哭着笑了。
从前她最爱说陈嬷嬷的手粗粝,像是干枯的树皮,扎着她的手,一点也不好摸。
可此时,摸着这双粗糙的手,看着这张苍老的脸,她只觉得心安,是有多幸运,才能再来人世走一遭。
心安之余又觉得难受,纵使她重生了,不会再像前世一样受人宰割,可前世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想起自己前世所受的屈辱和算计,她鼻子一酸,直直扑进陈嬷嬷怀里,泪流满面。
前世,在她及笄之前的几个月,陈嬷嬷因为打碎了姑姑宁婕最爱的琉璃盏而被祖母郑氏打发去了庄子里,不许她去看望,也不许她打听,而后再未见过陈嬷嬷,只听人说是病死了。
陈嬷嬷身子硬朗,怎会说病死就病,一定是给人害死的。
不过,都不重要了。
既然能重新活过,她就不会让这一世重蹈覆辙,她自是不会让当年的惨事再发生一次。
“嬷嬷,蒹葭和白露呢,她们俩去哪儿了?”
与陈嬷嬷一道照顾宁绾的两个丫鬟,一个叫蒹葭,一个叫白露,才五六岁的时候就被姚氏从市集上买回了宁国公府。当时就定下要让蒹葭和白露做宁绾的大丫鬟,姚氏死后,也没人敢说不行。
宁绾记得,蒹葭和白露也是在她出嫁前被打发了的。
陈嬷嬷见宁绾从她怀里起开,伸出双手抹了眼泪,气色好了起来,不由笑道,
“小姐下午不是没用饭吗,估摸着小姐快醒了,她们两人去灶房热饭菜了。小姐等上片刻,老奴这就让她们把饭菜端来。”
陈嬷嬷说着话,就要迈步往外走。
“不,不急。”宁绾抓住陈嬷嬷的手,说,“嬷嬷,还有一件事更为重要。”
不出了这口气,她怎么吃得下饭。
“什么事非得赶在这时候,明儿再做也不迟。小姐都饿了整整一下午了,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老奴先让她们将饭菜端上来。”
帘子即将被挑起之际,宁绾蓦地抓住陈嬷嬷的手腕,问,“嬷嬷,季月呢?”
“季月……”陈嬷嬷不解,愣了一下才继续说,“季月在房里歇着呢。”
季月虽然只是个二等丫头,可论起私下的做派,丝毫不比宁绾差,粗活累活全不做,还曾直言自己不熬夜,有时比宁绾还睡得早。这事儿宁绾一直都知道,并且默许了的。
宁绾眼中寒光乍射,绷着唇角说,说,“嬷嬷,长夜漫漫,要不是不杀个人来压压惊,我怕我睡不着。”
其他可恶的人都远在京城,她有想杀的心,奈何隔得太远,够不着。有个季月在跟前,不杀不快!
陈嬷嬷一怔,愣愣的看着宁绾,问,“小姐方才说什么?”
陈嬷嬷人是老了,但耳聪目明。她之所以再问一遍,不是没有听清宁绾说什么,而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经宁绾嘴里说出来。
要知道,宁绾是个胆子小的,平日看词话本尚且不敢看杀人放火的一页,今日却说要杀人,这不是骇人听闻了吗?
陈嬷嬷又问了一句,“小姐想要杀谁?”
“季月。”
看见陈嬷嬷更为茫然的表情,宁绾自嘲的笑笑。
前世她多么喜欢季月,凡事将就讨好,将季月当做推心置腹的姐妹,祖宗似的供着,生怕季月看不起她,生了二心。
出嫁时,特意选了还不够资格的季月做陪嫁,到头来,季月是如何对待她的?
——唯别人马首是瞻,害得她不得善终。
扇在她脸上那些火辣辣的巴掌,什么样的力道,什么样的滋味,她了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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