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宁婕落泪,可怜巴巴的喊。
美人盛装,妆容已乱。华衣在身,高贵不在。一滴泪落,我见犹怜。
高高在上的宁婕,也有这样低声下气的一天。
宁绾却也觉得可笑。
说什么值得不值得,前提是,李洹不喜欢她宁绾,没有关系的两个人,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她捡过红绸,再次把宁婕的嘴堵上。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三个人,轻轻的一招手,温柔喊道,
“过来,给你们家主子换上嫁衣。”
三人常年跟在宁婕身边,见惯了大场面,见惯了大人物,可在宁绾面前,她们却提不起张扬,拿不出气势。
疯了,这人是疯了的。
支使身边的丫头带刀杀人,与自己的姑姑大打出手,和允王爷争论不休,如今,还想当着允王爷的面害死自己的姑姑。
“宁婕给你们什么让你们如此衷心?”宁绾笑了起来,“金银财宝?富贵荣华?一世安宁?若是,宁婕没有了她这条命,没有了她这张脸呢?”
宁绾猛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直冲着宁婕的脸扎过去。
离宁婕的脸只有一寸的地方,手腕被人抓住。
“宁绾,你疯了!”李洹夺过簪子,扔到地上,“这些胡话是能当着人面说的吗?”
“我活这一世为的不就是今日吗?宁越不得善终,宁婕不得好死,郑氏痛失儿女!她们一个个的都没法像从前一样心想事成的活着,个个没有好下场,我大仇得报,疯了又如何!”
宁绾眉宇中顷刻间染上疯狂。
“不对,还没有完……还有他,还有他没有处置……”宁绾喃喃自语,“还有一个人置身事外,便不算完。事情没完,我不能疯了,所以,听到这些话的人,都是要死的。”
“全部?”李洹问,“都要死?”
宁绾浅浅一笑,“自然,允王爷不会,允王爷是何人,怎么会是我能动得了的。”
“他又是谁?”李洹问。
宁绾突然沉默了。
染血的手指狠狠攥成拳头。
她冷眼扫过角落里的三人,问,“愣着做什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三人战战兢兢,害怕宁绾的疯狂,又害怕自己的下场,扑通跪下,将求救的目光落到李洹身上。
“罢了……”宁绾道,“蒹葭,白露,你们忍忍恶心,将她把衣裳换了。”
蒹葭和白露点头,将匕首远远的扔开,捡起嫁衣,直逼宁婕。
“楚公子好些了吗?”宁绾又看向摔在一边的楚林,笑呵呵的问。
楚林后怕的吞了口唾沫。
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和宁绾生米煮成熟饭,毁了宁绾名节,逼迫宁绾嫁给他,他得了宁绾的箱子,飞黄腾达。
而不是成为宁绾手中的棋子,任宁绾摆布。
“疯子。”他说。
是真心话,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宁绾这样的女人。
谁也不放在眼里,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真的是疯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梦魇
“楚公子辛辛苦苦走这一遭,不会白走的。”宁绾笑着说,“既然楚公子喜欢的是姑姑,那……我就成全你们吧。”
楚林和宁婕俱是面上一白。
楚林是因为自己的心思被当众戳破,自己又处境堪忧。
宁婕是因为没想到宁绾真的敢这么大胆的行事,而一边的李洹居然没有出声。
“楚公子,她是骗你的。”宁绾没事人一样说给楚林听,“你知道她准备了什么吗,嫁衣和白绫。她怎么会容许我真的嫁给你?你在意的东西她是瞧不起的,那些箱子,她宁可得不到也不会给你的。她的计策,是让你害了我,她以姑姑之名杀了我,然后,让你来承担罪责。我死了,死无对证,你怎么还活得下去。”
前世,宁婕也是这样打算的。
只是,她死了,后续的事如何,有没有后续,她是不知道了的。
“都不是善良之辈,都是坏事做尽,就算是要下地狱,那也一块儿去吧。”
宁绾静静看看蒹葭和白露强行去脱宁婕的衣裳,静静看着泪眼朦胧的宁婕。
整个屋子,谁也不敢说话,谁也没有说话,除却宁绾,谁也不敢看向宁婕。
“同样的方法,你用了三回……”宁绾嘲讽的一笑,“风水轮流转,而今,终是落到你头上了。”
绳子送开,宁婕挣开蒹葭和白露的束缚,一下子奔到了李洹身边,扑到李洹怀中。
李洹伸手,再次拿开了宁婕嘴里的红绸。
“言念……”宁婕顾不得衣衫不整,两手只是死死抱住李洹的腰肢,哭着道,“救我,你救我。”
李洹伸手,擦去宁婕脸上泪痕。
“言念……”宁婕脑袋贴着李洹的胸膛,委屈的哭了起来。
“给你们留的时间够多了!”宁绾皱眉,“允王爷,这样的女子,你娶进府里只会闹得鸡飞狗跳,何必留下她!”
宁绾不否认,李洹是今夜最大的变数。
为了以防万一,她几次三番确定了李洹不会坏事的,也安排了人手在来长相居的路上设下了埋伏,以为,无论如何,李洹都不会来的。
可李洹来了。
要知道,要是李洹不乐意,要是李洹执意要带走宁婕,她未必拦得住。
所以她一再拖延,一再试探李洹的态度,一再让李洹不要插手。
可李洹护又不护,放又不放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
“云胜,阿宁!”她喊。
云胜和陶柠齐刷刷来到她左右。
“言念!”宁婕愈发搂紧李洹。
李洹还那么直立立的站着。
宁绾不再管李洹要怎么着,她伸手,拽住宁婕的衣襟,要把人拽出来。
手腕又被李洹拽住。
“允王爷,我知道您能耐大,可这事儿,您最好别管。”宁绾冰冷开口,语气里带着赤果果的威胁。
李洹一惊,心里的疑问也愈深。
他平静的问,“若我非要管呢?”
宁绾懒得多话,再耽误下去,过会儿说不定又会来什么不速之客。
她给云胜和陶柠使一个眼色,让他们俩直接夺人。
云胜和陶柠了然,迅速出手,冲着宁婕抓去,对李洹可能出手的招式做了足够的防备。
只是,李洹却是毫不犹豫将宁婕甩给了两人,转而将宁绾拉过,扣在了怀里。
李洹微微低头,呼吸近在咫尺。
宁绾眉头一皱,要把人推开。
李洹贴近宁绾耳边,说,“你告诉我你非要毁了宁婕的原因,我不拦你。”
宁绾冷笑,“能是什么原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怨念之深,可不像是你说的这么简单。”李洹说,“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会把宁婕带走,同时,让你从此以后杳无音讯。”
宁绾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
她知道,李洹和她是一类人,说得出,自然做得到。
她可以殊死一搏,李洹也可以让她功亏一篑。
“允王爷,我们借一步说话如何?”宁绾稍微挣脱李洹的禁锢。
李洹彻底松了手。
虎视眈眈的云胜和陶柠,以及拿过匕首准备拼命的蒹葭和白露齐齐松了一口气。
见宁绾没事,蒹葭和白露继续给宁婕换衣裳。
云胜和陶柠压制着宁婕,目光始终落在李洹身上。
看着宁婕的衣裳被扒下,看着大红的嫁衣穿到宁婕身上,看着宁婕满眼痛苦绝望,宁绾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的淋漓尽致。
这是从前的自己,这是用宁婕的感同身受去告慰在天之灵的从前的自己。
宁绾摸着自己的心脏。
扑通扑通,还跳动着。
真好,这颗心,终于活过来了。
“宁绾,你不能这么对我!”宁婕怕宁绾听不到,放开了声音嚷嚷道,“我是你姑姑!”
宁绾走过去,亲自给跪在地上的宁婕扣上了衣襟处的盘扣。
“姑姑,您说的话,我原原本本还给您,阿绾也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您说的,红绫落了,再赐给三尺白绫吧,红与白安排在一处,才是真的大喜大悲。”
“你胡说!”宁婕费力的挣扎,“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你胡说,是你冤枉我!”
“别怕,姑姑。”宁绾将宁婕凌乱的发丝理顺,“人死不过头点地,没什么好怕的。”
又说,“姑姑亲自准备的新房,亲自准备的新郎,都送过去吧。”
蒹葭和白露一左一右要拽着宁婕去屏障后方。
宁婕双腿乱踢,死活不愿意进去。
求宁绾求不动,她转为求李洹。
“言念,你救我!言念,求求你,你救我。”她说。
她做梦都没想到李洹会不管她。
李洹,那么温文儒雅的一个人,纵然不喜欢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糟蹋。
她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李洹可以救她。
李洹看一眼涕泗横流的宁婕,好像才从神游中拉回心思一般,他说,
“宁大小姐,理由。”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宁婕骂道,“你还问她,你还要看她的脸色!为什么?李洹,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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