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见她似有些疑惑,便笑道:“我幼时曾跟着母亲省亲,便跟着那些亲戚孩子学了这个,这么多年,每次见到孩童都用出这招来。”
玉茗听了,看他虽说得轻松,怕是十分想念母亲,不由心里叹了口气。李豫这般懂事,恐怕也是得益于他那位早逝的母亲谆谆教导,即便在太子府那般复杂之地,也没有因此消沉下来,实属难得。
待用膳时,李瑁与这侄子饮了几杯酒,有些不胜酒力,加上赶了半天的路,早早地便歇下了。玉茗哄睡了儿子,交代好婢子好好看护,这才走出屋来,准备回房歇息。
她正要进屋,却见远远地西院站了一人,本以为是护卫,可看衣着又不像,不由走近几步去看,却原来是李豫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看着天空不知想着什么。
她慢慢走过去,抬头看了看天,今日月朗星稀,又是一轮满月,在这寂静山上显得愈发悄无生息。她在李豫不远处站下,问道:“广平王为何还不歇息?”
李豫一惊,看清是她,才恭敬行了一礼说:“方才跟十八叔多饮了几倍,有些燥热,便站在这院中赏月。”
玉茗看他神色间有些落寞,轻声问:“你可是因为想念母亲?”
李豫低了头,也未回答,只说:“母亲去时,我不过十岁,如今十几年过去,连她的相貌都已记不清了。而我这不孝的儿子,却不能给母亲一个名分,现在,太子府中又有谁记得曾经有有这么一位侍妾呢。”
玉茗没想到他竟然在意的是这件事,这十六王宅的侍妾不知多少,又有几人的儿女会想到为母亲争得一个名正言顺的牌位?如此看来,这李豫怕是一个极为孝顺的儿子。
她叹了一口气,安慰道:“我虽比你大不了几岁,却也为人母,知道那当母亲的心思。广平王如今深受太子器重,想必你的母亲在九泉之下必定十分欣慰。为人父母者,最大的愿望便是儿子能顺遂一生,如此便足够了。”
“只是,我还是要多说一句,珍珠现下的情形,跟你母亲当年又有何分别,我知你是身不由己,却仍要想着无辜的孩子,总不能让他跟你一般长大。”
李豫听了,点点头:“多谢婶母教诲,我会尽力保证她母子安稳,只是,毕竟牵涉太多,只希望有一日我能做得了主,护得了她们平安。”他转身告了辞,向卧房走去。
玉茗见了,只好慢慢回了东院。此刻李瑁已经睡熟,她坐在床边,看着他那般沉沉睡着,心渐渐安定下来。她躺在他的身边,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窗外虫鸣声,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身时,听下人说李豫一早就返回城中,玉茗想起昨夜他那般,轻轻摇了摇头,不久便将这件事淡忘了。
张良娣上一次设计玉茗不成,反而错失了册封为太子妃的机会,后来又因擅自调了太子府护卫被太子训斥,更对她恨之入骨,想方设法要给她点苦头尝尝,只不过因她常年闭门不出,加上有了幼子在家照顾,一时没有找到机会罢了。只是,心胸狭窄的张良娣一直不肯死心,只伺机下手。
这一年年初的时候,玉茗又有了身孕,因行动不便,她整日呆在屋中。天渐渐热了起来,李瑁让人备了些冰块消暑,又看她食欲不振,让人每日供上瓜果。
这些日子玉茗临近产期,他便留在府中陪着她,连那千秋宴都没有参加。玉茗笑道:“这已是第二个孩儿,为何你倒比当年生怀儿那回还要紧张?”
李瑁握着她的手笑笑:“生怀儿时我去了剑南,没有陪在你身边,这一次自然不能再重蹈覆辙,听闻你上次受了不少苦,想必我不在,更加失望吧?”
玉茗故意说道:“当时却是怨的,直埋怨自己为何要嫁为人妇,受这天大的折磨,疼的简直想要找面墙撞上去。可后来一看刚出生的怀儿,便什么都忘了,觉得受那些苦是值得的。”
李瑁听了,面带感激地说:“嫁进来这些年,虽我尽力护在身边,可终是让你受苦了。”
玉茗拍拍他的手:“我自甘愿做你的妻,早已做好同甘共苦的准备,十八郎这般一说,倒听着生分了。”
李瑁笑笑,也就不再提,转而想起另一件事来:“上次带怀儿进宫请安,圣人知道你又有孕,便问起想要何赏赐,我一时没想出来,只说回来问问你,他让我下次进宫时直接报与高力士去办。”
玉茗想了想:“我哪里有什么想要的,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若说赏赐,记得上次怀儿出生时,宫里赐了块玉坠给他,若是圣人真要赏,便待这孩子出生以后,赏赐什么给他当做庇佑吧。”
李瑁听了应下,待下次进宫时将这话告知高力士。后来玄宗听高力士传了话,还赞这儿媳甚是谦逊,赐了一套首饰给玉茗作为嘉奖,又命高力士记得赏赐皇孙一事。
两个月后,玉茗产下一子,取名偡,玄宗册封其为广阳郡王。高力士来下旨时,又提起赏赐之事,玉茗跟李瑁一合计,便求了那只紫玉笛讨个彩头。
要说这紫玉笛可是一件稀罕物,原本是李瑁养父宁王所有。当年他家中有歌伎无数,常常大宴宾客,其中有一位叫宠姐,不仅相貌生的极为艳丽,歌声更可称得上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宁王对这宠姐极为珍爱,轻易不给人看,连那李太白想要求见一面都要隔了一道七宝花账,不得见真容。他还专门找匠人用一块罕见的紫玉雕成笛子,待兴致高时亲自吹笛为其伴奏。
这支紫玉笛在宁王过世后便留在宁王府,前几年元王妃过世,玄宗便命人将这笛子取来收在自己寝宫,常常取出来睹物思人,想念那让位与他的兄长。
因寿王乃是宁王养子,因而求这紫玉笛也算是为了怀念养父,所以高力士一回宫中向玄宗禀告此事,他便答应下来,命人去取那支紫玉笛。
可没想到,内侍回来禀告,那笛子竟然不在原处。玄宗大怒,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偷了去,命高力士彻查此事,没想到最后却得知,这紫玉笛被杨贵妃偶然看到,她极为稀罕此物,未跟玄宗讲便取了去,这才引出一场乱子。
本来对于受宠正盛的杨贵妃来说,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在宫中看上什么玄宗都会送来,何况只是一支玉笛呢?只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件小事,玄宗竟必然大怒,斥责她不守宫规,恃宠而骄,又一次将她赶出宫去。
原本只是求了封赏,李瑁哪里知道会引发这么大的后果。他得知此事后,眉头紧紧皱起,心中不安。玉茗见了,问道:“十八郎为何愁眉不展?”
他淡淡说:“我只觉得贵妃出宫会给我们带来一场祸事。”
玉茗听了,便猜到他想的什么,却又有些不解:“照理说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为何圣人竟发的如此大脾气,竟然将贵妃赶出宫,难道其中还有别的内情?”
李瑁拉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了,娓娓道来:“我也只是猜测。前些日子,听闻信成公主因为得罪了杨家,竟然被内侍省追回圣人赏赐的物品,她也受此辱一病不起。宫内也传言,杨家姐妹在宫中肆无忌惮,甚至连圣人的亲妹妹都要看她们脸色才敢入座。就算圣人宠爱杨家,这些事他却不可能不知的。”
“你是说圣人此次是要打压杨家的威风?”
他点点头:“怕是如此。否则贵妃受宠十余年,怎会为了一支玉笛便失了宠?圣人怕是要告诉她,也是告诉杨家,他们的权势和地位,皆是他所赐,一旦忤逆圣意,便什么都没了。”
玉茗听了暗暗心惊,以前知道圣人喜怒无常,所谓伴君如伴虎,最近这些事,更让她明白,侍君乃是一件风险之事,稍不留意便万劫不复。她想了想,却又问道:“你方才说会祸及我们又是何意?”
李瑁眉头一蹙,淡淡说:“这件事无非两个结果:若是贵妃从此失了宠,杨家虽会败落,却仍能维持一年半载,这件事终因我们而起,恐怕会被人怨恨,况且圣人失了宠爱之人,难免不会责怪我们惹出事端。”
“至于另一个,若是圣人念及旧情,将贵妃如上次一般接回宫中,杨家便更会以为我们故意引出此事,从而怀恨在心,这两个结果,与你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玉茗听他一说,这才明白此事的麻烦,不由也担心起来。她看着一旁熟睡的儿子,只担心他刚刚出生在这世上便要遭遇什么不幸,那该如何是好。
李瑁见了将她拥入怀中,安慰道:“不必担心,大不了便不做王爷,卸下这些虚职,离开长安城。”
他的话,却丝毫不能减轻玉茗的担忧,经过了这么多是是非非,她已明白,若是寻常人家还能躲远了避开祸事,而身在皇家,在这囚笼一般的十六王宅,想要躲又能去哪里呢?
张良娣得了这个消息,却是大喜过望,等了这么久,她终于寻到报复寿王府的机会。若说这女子唯一的特长,便是使些阴谋诡计害人,再加上她身在太子府,算是名义上的太子妃,有些事做起来便更方便。
没几天,在宫外杨府的杨玉环便听到下人来报,说太子良娣前来拜访。她自从出了宫便有些魂不守舍,总觉得这一次跟上次不同。入宫十年,她已经三十二岁,就算保养得再好,却也比不上那些桃李年华的妙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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