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几分挑衅,是说以为他要失言。
陆至言眉眼不动,意有所指:“若不来,定有人要责怪于我了。”
陆云绣像没听明白他们的你来我往,笑道:“当真是亲弟弟,这样说胡话。有事不得空,非你所愿,我哪儿会因为这样便责怪你?总不会还有别人。”
感觉被他们姐弟合起伙欺负了的谢清豫,默默不想说话。
陆至言见她脸上些许羞窘的表情,嘴角弯一弯:“说不得当真有那么个别人。”
第24章
书院日后是要开伙的,因而厨房收拾得妥妥帖帖。今日邀请谢清豫过来,陆云绣亦早早使人买回来新鲜食材。午的时候,她留谢清豫一起用午饭。
和陆至言坐在一起用饭是太久以前的事,脑海里回忆奔涌,谢清豫今时今日的心情却与过去截然不同。她笑嘻嘻坐在陆至言对面,全然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一样一样吃食被丫鬟端上桌,菜式看得出来是陆云绣精心安排过的。谢清豫原是客随主便,并不挑剔,可被特别照顾口味,一顿饭自然是用得格外满足。
这其有一道土鸡煲,取的是整鸡,筷子一下却是骨肉四散,至少炖得两个时辰才有这般效果。砂锅底部,另外提前放入洗净的菌子、黄豆、猪龙骨和鸡肉一起炖煮,使得这道菜的汤汁格外鲜美。
用罢午饭,丫鬟撤下碗碟,送上热茶与点心果品。一盏茶尚未喝完,有丫鬟进来同陆云绣耳语两句,她便站起身来,说是有事须得离开一会儿,请谢清豫自便。
谢清豫和陆至言齐齐望着陆云绣走出去,又齐齐收回视线,互相对望一眼。忽然剩下他们两个,一时又都没有说话,便有丝丝缕缕暧昧气氛悄然弥散。
定一定心神,谢清豫小声问:“书院的名字是你取的吗?”
陆至言轻点一下头,承认了。
谢清豫笑:“君子有九思,这一段我小时候也背过的。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细想一想这段话的含义,她道:“很像你。”
陆至言出声否认,语气却十分温和:“此乃圣人之言,焉有像我的道理。”
“本末倒置?”谢清豫眉眼弯弯,“可我只见过你是这样的。”
陆至言轻轻一笑:“郡主抬爱。”
往前因为心事重重、处境艰难,谢清豫不曾见陆至言脸上有过笑容,勿论之后那么多的事情。而今那些都远去了,时间治愈伤痕,大约才能逐渐走出来。
只是此时,谢清豫心里想的不是这些,准确来说,她什么想法都没有。因为她被陆至言淡淡笑容的样子晃了眼,禁不住近乎痴痴看着他,忘记思考也忘记说话。
陆至言被她看得微微低下头,脸上随之恢复沉稳表情。
谢清豫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看人看呆了,抿一抿唇,却不觉得不好意思。
她又看一眼陆至言,而后压低一点声音控诉道:“陆大人,你以后该多笑一笑,我看习惯了才不会在你面前失态丢脸,这事儿得你负责。”
陆至言眉心微拢,不置一词。谢清豫看他低眉,不言不语,转眼已从衣袖里掏出来个巴掌大的雕花木盒。她眼瞧陆至言把木盒搁到桌面上,又指推到她面前。
谢清豫问:“给我的?”
陆至言点一下头,几息后方才说:“收着吧。”
谢清豫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金镶碧玉镯,样式颇为精巧,看起来却应是有些年岁了。她把木盒盖上,没有马上答应收下而是问:“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是科考那一年,我同我娘亲讨来的。”提及陆夫人,陆至言声音低了点,“她走之前还记得这物件,特地交待我,若他日寻回来,仍有会便交出去。”
陆至言将话说得隐晦,谢清豫到底听明白了。
镯子该是陆家祖传的,许陆夫人当年也是从长辈里接过来,他特地去讨是不是说……想起他与她剖白心迹时说过的许多话,谢清豫止不住心颤了一下。
虽然她从未觉得喜欢他有辛苦之处,但想到他那时的心情,仍旧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心痛。美好的期盼被无情粉碎,只能在绝望之挣扎。他的这几年,恐怕实际上比她以为的还要不容易。
谢清豫低声说:“陆夫人是很温柔的人。”
大约想起陆夫人临终时的事,陆至言眼神有些飘忽,声音也透出悠远之意。
陆至言道:“她叮嘱我,不要怨憎,不要寻仇报复,要好好过日子。”他不自觉放慢语速,“还说临走前能够见到我们,已经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谢清豫叹一口气,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安慰他。
“所以,”陆至言望住谢清豫,“你不要为这些自责、伤心、难过。”
没有想到他是想宽慰她,谢清豫抬一抬眼问:“那你呢?”
陆至言和她说:“只能往前走。”
这个人,可真知道要怎么叫人心疼。谢清豫看一看陆至言,心酸楚,但怕他越说越不好受,因而看向雕花木盒问:“东西这么交出去,不怕将来后悔吗?”
陆至言默然道:“只怕收下的那个人会后悔。”
“不会的。”谢清豫动把盒子收好,冲他调皮一笑:“这事儿我说了算。”
陆云绣回来的时候,谢清豫和陆至言正对坐喝茶。她迈步进来,半是解释半是请求对谢清豫说:“工匠突然过来商量学堂正要挂的牌匾的事,如今尚未题字,不知郡主可否赐字一幅?”
“只怕要献丑,叫学生们笑话。”谢清豫迟疑。
陆云绣一笑:“郡主写得一好字,我曾听许多人说起,今日也不得见么?”
说到这个地步,一再推辞便不好了,谢清豫唯有点头答应下来。迟疑不是觉得自己墨宝贵,而是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怕耽误别人的正经事。
丫鬟送来纸墨砚,谢清豫暗自思索写一句什么比较合适,一个不留神,陆至言已走向了长案。他从丫鬟里把墨锭拿过来,让她们退下,而后神色自如的帮她研起磨。
宣纸在案上齐整的铺开,见陆云绣没有任何不高兴,谢清豫这才安心享受陆至言的这份难得的小意。陆至言递过来,谢清豫伸接了,问:“就写一个温良恭俭让好不好?”
见陆至言点一点头,谢清豫看向陆云绣征询意见,等到陆云绣也点了头,她才真正酝酿起来。动之后,她写得极认真,一心一意的,又下有力,一幅字写出来便是铁画银钩、赏心悦目。
其实有陆至言和陆云绣在旁边看着,尤其是陆至言在,谢清豫多少紧张。还好这种紧张不至于让她脚发颤、不知所措,没有给自己增加一次丢脸的经历。
写罢谢清豫去看陆至言,得到他肯定的眼神,便笑了。陆云绣捧场的连连夸赞,倒让她有些心虚。之后陆云绣又有事情姑且走开,留他们两个自便。
得陆云绣吩咐的丫鬟端着铜盆进来,服侍谢清豫和陆至言用热水净了。
陆至言忽而说:“到外面走一走吧。”
谢清豫要到外面去,春絮和夏果一个递上斗篷,一个递过炉。
等到把自己裹严实一些,她才走到外面。
陆至言站在廊下等她,听见脚步声回头说:“下雪了。”
谢清豫闻言朝庭院里看过去,见雪花扑簌簌飘落,却问:“你会不会冷?”
陆至言说:“不碍事。”
“那我们走吧。”谢清豫语气轻快,隐隐的兴奋,先行抬脚走出去。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或话要说,陆至言是想和她两个人随便走一走。此外,因之前一直不得空,他还没好好看过这处书院,今天过来了,也想四处看一看。
雪只下了一小会便停了,书院里小径交错,他们走得很随意,称不上漫无目的却也没有特别的目的地。谢清豫看没穿斗篷的陆至言总像有些冷,终于没忍住把炉塞给他。
她问:“帮我拿一会儿好吗?”
当然只是找个借口,陆至言扭头看着她说:“我不冷,你别冻着了。”
谢清豫笑一笑:“我也不冷。”
话音方落,未免陆至言把炉塞回来,她径自朝不远处两株红梅快步走过去。
一直走到梅树前,谢清豫停下脚步转过身。她看向紧跟在她身后的陆至言,眨一眨眼问:“我有些好奇,办这书院是你的主意还是云绣姐姐的主意?”
“有事情做、不整天闷在府里,才不容易胡思乱想。”陆至言说,“回长安以后听过她身边的丫鬟说起,夜里时常梦魇,十分惊恐的样子,像有什么叫人极为害怕的东西。”
谢清豫一愣,不确定问:“是因为……”
陆至言轻点一点头,肯定她的猜测:“大概那时便是晓得了。”
把陆云绣从青州接到周辛祖宅之后,他们曾请名医替她诊脉。那位大夫说过,陆云绣的身子内里毁损,往后恐怕不能生育,此外的皮肉伤没有大碍。
当时那种情况,不可能把这些告诉陆云绣,谢清豫叫人瞒下来。虽然事情瞒着陆云绣,但没有刻意瞒陆至言,毕竟他们是姐弟,陆家应该有个知情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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