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你不太想回去。”唐云羡紧了紧肩上的衣服。
“自然不想,本以为我们两个能多待些日子,回到帝京,我比不过那三个姑娘能缠着你,回去之后必然没有了这样的惬意。”时平朝说话总是温和平缓,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这样想还只是说着有趣。
唐云羡并不去想,她只是笑。
“你比你想象的要受欢迎多了啊……”时平朝摇头喟叹,却很是开心地望着她微却浓的笑颜,“自从阖光塔灯会那夜后,没见你笑得这样开心,幸好苏蕴只是个女孩子,否则成天胡思乱想的人就是我了吧。”
“我看你现在就挺胡思乱想的。”
唐云羡横他这一眼里没有责怪和嫌弃,倒让时平朝仿佛被抛进了芦荻丛中,纤细的毛绒从他脊背游走,他要不是坐着大概已经站不住了。
他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什么别的,“其实,我倒是能明白苏蕴的想法。”
“你明白她什么?”
“加入你我早就相识,遭逢大难,你却说和我不想走上一条路,我怕是比她的伤心绝望还得更难过一些。”他又道,“毕竟我的的确确差点像她一样,去让自己别无选择。”
唐云羡本想让他别瞎想有的没的,可时平朝平望远处的笑意和目光里却有一缕让她无法开口的惆怅。半晌,她低声说道,“但你没有。”
“或许那时冥冥之中有提前预知你我终会相遇的主宰,用我无法知晓的方式阻止了我朝黑暗走出那一步,所以在我们相遇的后来,我才能不被你厌弃,不站在和你敌对的一方,让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并不是冥冥之中。”
唐云羡的语气和看过来的眼神一样笃定,时平朝愣了,“不是?”
“是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即使遭逢厄运和命运的颠倒,你也不会变。”
时平朝怔住后,明亮清澈的眼眸里满溢出此夜清风明月都略逊一筹的笑,“想不到我在云羡你心中这么美好伟岸值得憧憬和托付终身。”
“这和我说得完全是两回事。”唐云羡侧过头,也不知道黑夜能不能遮住她红热的脸颊。
时平朝的手臂揽过唐云羡的肩,在她转过头时,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这位公子,还有公子夫人。”船主在船上帮工的儿子跑到船板上来,他的腿脚还是比时平朝和唐云羡的反应慢了,他看清黑暗里的两个人时,他们已经坐得足够远了,船主儿子很奇怪,明明谁都看出他们是夫妻,怎么还装得比不得陌生人,八成是哪个风流公子拐走了大户人家的娇妻,两个人私奔。
“有事?”只听唐云羡说话的声音根本猜不到她此时心跳有多快。
“是这样,有个货船想行个方便,他们的船半路坏了小帆,货太多又急着送到,没时间靠岸修理,想求我们帮忙带点,如果可以,他们说愿意替二位付了这雇船的钱。”
时平朝看唐云羡,等着她的意思。
“可以。”唐云羡看了眼不远处的船,大概就是那艘,小帆没有挂,船吃水也深,做水上生意的人大多以相互扶持为信条,她虽然戒心重,但自己多小心就是了,也不苛求船家。
听了这话,船主的儿子千恩万谢,转头往后舱走,时平朝却突然开口,“船家小哥。”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她不是我夫人。”时平朝对回过头一头雾水的小哥笑着说道,“不过以后会是的。”
唐云羡气急,狠狠推了时平朝一下,可时平朝站得太靠船舷,这一下便往后仰倒,眼看要落尽河中,唐云羡只好上前一步拖住他的腰,及时帮他抱住平衡,时平朝也不客气,顺势便搂紧唐云羡的肩膀站好。
小哥转过身摇了摇头,还是帝京来的人会玩,大半夜眼睛都要瞎了。
“他走了。”
明明是唐云羡去救时平朝,但此时却成了她被他抱住,听他在耳边沉郁低柔的声音。
唐云羡当然明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她没好气说道:“听见了。”
时平朝吻了下来。
炽热和缠绵都无法形容这种融化一般的感受,虫鸣蛙叫模糊得只剩空白和涣散。船为了载货在河心停下,银白的河水里晃荡混合月色与夜晚创造的阴影们,它们也在一起纠葛融化,成为同一片清辉起伏,流贯黑暗。此时哪怕下起再声势浩大的雷雨,都无法撼动分不开的心和唇。秋夜的凉格外宽容,唐云羡原本披在肩头的衣衫落掉,但她一点也觉不到冷。
稳缓的风静不下缭乱的气息,他们的唇分开后反而还不比之前的静谧,到底还是时平朝脸皮更厚,先红着脸开了口,“我第一次亲一个姑娘,可亲了后却彻底忘了刚才的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做,可整个人却好像从马上摔下来似的,哪里的骨头都是酥的。”他顿了顿,“要不然,我们再回味一下……”
唐云羡的手抵住他往前凑的肩,可她的表情却已经变了,不像刚才的羞怯无助茫然,目光锐利得可怕,她动了动鼻子,像在嗅着危险的气息。
但时平朝没有感觉。
他正要开口,唐云羡忽然揪住他的衣襟,纵身一跃,带着他一同跳进冰冷的河水。
河水震颤摇动,透明的头顶上被燃烧的猩红吞没,他们在越来越热的水里奋力向下,躲开落入水中的船只碎片。
一切发生的太快,唐云羡只在最松懈的瞬间闻到自己最熟悉和恐惧的味道,是□□和烟尘的气息,这个味道她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她水性只能说凑合,潜得深了便有些僵硬,时平朝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更远的岸边游去,他们憋着一口气不敢冒头,直到眼前都是芦苇纤细密布的水下根茎,时平朝用力拨开黑黢黢的一片茎秆,两个人才在岸边浮上茂密的芦苇丛里,用力地呼吸。
远处,烈烈火光像提前到来的黎明,尽管距离已经远到只能看清模糊的红影,热浪却依然被夜风送至面前。
“帝京一定出事了,有人不想让我们尽快回去。”唐云羡知道这未必是要杀了他们的计策,她觉得不好的那些预感正在走进,比河水还让她觉得浑身冰凉。
“先上岸,我们走陆路尽快返回。”时平朝说道。
唐云羡点头。
他们游上岸去,没有时间生火烘干衣物,只得去就近的村落偷两件可以替换的衣服穿好,留下些补偿的银钱,然后在最近的驿站骑马直奔帝京。
可帝京却丝毫未有前段时间城门封禁那样的情况,一切一如往常,毫无风波肆虐的痕迹,唐云羡和时平朝顺利便进了城,两个人决定分头行动,时平朝去找秦问,唐云羡去找长公主和其他人。
枯荣观与之前也并无分别,还未到真正秋时,叶绿而浓静静伸展出莹白的围墙,唐云羡总觉得有些奇怪,她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继续穿着农家的衣服,假扮路人绕着枯荣观走了一圈,其中安静也仿佛她们没走时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吗?
她正打算走进去,却听见一声极为凄厉的哨声,那是竹哨松开两个孔的声音,本该古怪的音调却因为急促而凛冽,唐云羡后背一寒,这个声音,是危险的意思,她朝着声音的来路寻去,也并没放下戒心,眼前的诡异,就算是苏蕴诱她步入陷阱也不是不可能。
哨声是从枯荣观隔着个夹道的安静院落出来的声音,住在这一带的门庭非富即贵,唐云羡跃上院墙,只见是个荒芜了许久杂草丛生的院子。
一阵草木窸窣的摩擦声,唐云羡跳下后直奔而去,在没有修建的纠缠藤萝和怪石的下面没有要害她的人。
“你怎么了!”唐云羡抱起浑身是血的穆玳,她手里死死握着竹哨。
“趴在石头上等你等了几天,终于玩够了肯回来……”穆玳的唇不画而赤,可如今嘴角的血已经干涸成发乌的深红,是负伤多日的情形,她没说一个字仿佛都竭尽全力,“长公主……出事了……去救她们。”仿佛支撑了许久就是为了向唐云羡交待这些,她说完便彻底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开始进入新阶段了!
第53章
唐云羡不敢去找时平朝, 更不敢像之前一样贸然闯入秦问的家, 枯荣观和独一亭也断断不能去,她只能带着重伤的穆玳藏进还没完全塌陷的地宫一角, 如同当初时平朝带她藏匿此处。
穆玳几乎只剩下一丝游离的气息,这里还有之前时平朝留下的伤药,她为穆玳除去衣衫, 腰间凝固的成片血红是穆玳命悬一线的元凶,唐云羡细看伤口, 恍若置身寒潭, 这样狭长锋利的割刺是短刃在极快的瞬间造成, 除了苏蕴,她想不出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身手。
但以苏蕴的个性,她也不会留下活口。
穆玳瑰丽苍白的脸在昏迷中也呈现着痛苦,她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唐云羡也不能等。
秋夜的风势渐起, 上风湖还是热闹, 擦肩而过的人脸上都带着微醺的笑, 唐云羡看了看远处被灯火楼台包围的独一亭, 漆黑得仿佛一个巨大平滑的山石。她收回目光,走进寒舍茶楼,还是二楼雅间的座位,杜鹃开开心心地给她倒茶,唐云羡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最近那位我提起的常客还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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