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成?瞧见那些人为她端茶递水,苏果只觉别扭,我本就是丫鬟,什么都会做,如今反过来让人伺候,我是不习惯!
可你有了身孕啊!就该歇着,不能自个儿劳碌!
苏果心疼道:请她们不得花银子嘛!你还请这么多!
银子的事儿你不必担忧,乌尔木可不是没有积蓄却胡乱花销之人,
我跟着主子那么多年,攒得银子多的是,不为你花,难道你要我找个小妾为妾花?你当丫头辛苦那么多年,嫁给了我,自然得过好日子,若还如以往那般辛苦,那你要我这个丈夫有何用呢?
这话说得实在动听,大冷的天儿,苏果心头一暖,但愿他不只是嘴上说说,想了想她又担心,万一让老太太知晓,只怕她老人家不高兴。
我娘就爱啰嗦,你理她做甚,这么多年听她唠叨我都习惯了,当耳旁风呗!
常听有些女子嫁过去,因与婆婆不合而起争执,丈夫总是帮着亲娘,这乌尔木深知他娘的性子,是从来不站她那边。
对比之下,苏果更觉得自个儿幸运,嫁了个不错的男人,倘若那时候博和托喜欢的是她,两人成了亲,只怕如今要哭的该是她了!
然而世事总无常,谁也不敢保证永远不变心,惟愿乌尔木像少爷一样,是个特例。假使有一天,他真的要纳妾了,只怕她也做不到像云霄那般果断,说走就走。
只因她已有了他的骨肉啊!抚着小腹,苏果如是想着。
腊月初,一日傍晚,永琰派人去请福长安,想找他喝酒。福康安还在盛京时,他尚可借着去找福长安的由头借机见一见明珠,自福康安归来,灵芝死后,他只在中秋节见过明珠一次,除此之外,再无碰面,今日的他,忽然很想看看她,又不能去富察府,只好邀了福长安过来,饮酒排忧。
到地儿后,福长安一愣,就咱们两个?
不然呢?永琰调侃道:你若想找美人相陪,我给你请……
哎!甭逗!我若找女人,不说睡觉了,就是喝个酒,多罗必定跟我闹翻天!
呵!永琰笑笑,为他斟了杯酒,知道你不会,也就没请。
福长安既来,永琰便叫随从吩咐上菜。
我是以为还有旁的兄弟呐!
兄弟?对于这些称谓的定义,永琰分得很清晰,看似他有许多哥哥弟弟,其实都只有血缘关系,并无兄弟情义,
旁的谁与我亲近?自从六年前,那消息放出去之后,除了你对我一如既往,还有谁是真心待我?惧怕,抑或恭维,比比皆是。
友不在多,知心就行。看出他有心事,福长安也不多问,心知他若愿意说,自然会说,若不愿,那他就陪他一醉解千愁!
菜品上桌,他甚少夹菜,只是一味饮酒,明知没有结果,为何还要去喜欢一个人?这是不是叫做犯贱?
那是……情不自禁罢!福长安虽不太懂,却觉得每一份真情都值得被尊重,当然,前提是要适可而止,倘若为得到而不惜一切去破坏,那便真的为人所不耻了,一如府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博和托的小妾。
一心想寻求理解的永琰问他,你……有过那种感觉么?
没有。这点福长安没有撒谎,是真没有!我跟多罗,十四岁就认识,你懂的!
多好……叹息一声,永琰又自顾自的灌下一杯。
永琰,你喝得太快了。这是他二人的默契,有人时称他十五爷,无人时唤他名。
几杯下肚,身已热,心却凉,本以为酒可消愁,然而这时候的他,却比清醒时更痛苦,你说我该如何?我喜欢上一个女子,可她……已成了亲。
……成亲了?他还喜欢?默了半晌,福长安忽然问了句,她丈夫不在了?
呵!永琰苦笑道:真不在了就好了……他活的好好的……
那你为何还要……福长安小心翼翼地问出下半句,喜欢她?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呢?永琰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这执念的因由,大概……是因为她笑起来好看?
这……也算么?好罢!也许感情本就不需要理由,福长安不再纠结,又问他,那她……喜欢你么?
不知道。才说罢,他又改口道:说不知都是自欺欺人,其实我知道,她心里不可能有我。
她……还不喜欢你?惊讶了一瞬,福长安又觉这惊叹有些多余,……好像即便喜欢了也没用罢!你都说她有丈夫了!事情有些复杂,他也不知该如何评判,那个……感情之事,我也不太懂。
不懂没关系……他也知道,这本是不该有的情愫,一般人都无法理解,他堂堂皇子,更是大清皇位继承人,怎能爱上一个大自己五岁的有夫之妇?
然而感情总是不由人控制,心一旦放出去,便很难收回,他想收回,又该管谁要?明珠么?不,她无权决定啊!放逐执念的线,其实还是在他手里啊!
又饮下一杯,永琰为自己还有人可倾诉而庆幸,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你是头一个。
那……她知晓么?
摇摇头,永琰道:怎敢让她知晓?她若晓得,大约是不会再理我了。
原来如此,明明喜欢一个人,却不敢让她知晓,那种拼命压抑的感觉,大约很难过罢?如若不然,他何须借酒麻痹自己,其实以你的权势,若真想得到一个女子,不管她是否成婚,你都能做到。
倘若明知不能做到也就死心了!最可恨的是,我可以,但是我不敢,瞻前顾后的感觉,压抑得令他喘不过气来,我怕……怕她恨我……我想要她的心,不是只想霸占她的人啊……
福长安亦如他三哥一般,自小被养在宫中,与永琰一同念书将近十载,是以情同兄弟,这么多年,在宫中历经风雨的他,都不曾这么伤心过,今日却为一个女人而醉,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看他如此痛苦,福长安也觉怅然,她是谁啊!我认识么?问罢又感多余,忙道:你若不想说也就罢了!
却听迷醉的永琰喃喃轻唤,明珠……明珠……
闻声,福长安深感巧合,你喜欢的人怎么跟三嫂同名啊!也叫明珠?哎?她是哪家的姑娘?
头很痛,永琰扶额,只觉一时清醒一时迷糊,愣怔的一瞬,再睁眸,好似过了许久一般,意识渐失的他模糊道了句,……阿颜觉罗家……
阿颜觉罗·明珠?那……那不正是他三嫂的全名嘛!成亲了?笑起来好看?天呐!永琰喜欢的人!不会真的是他三嫂罢?
意识到这一点,福长安瞠目结舌,一时无言以对。
怪不得最近,他三哥总是有意无意地与他说起,不要与永琰走得太近,问他原因,他又不肯说,难道,三哥已经知晓永琰的心思?可是永琰说,那女子并不知晓,那么三哥又怎会看穿?
福长安猛然想起福珠隆阿出事那天,三嫂晕倒,正是永琰将她抱回房中,难道那个时候,他已经对三嫂心生好感?
第二卷 浮尘惟你参不透 第九十一回 一念之差
福长安正想再问,他却趴在桌上沉睡再不回答。
假使如此,那可真是孽缘了!他哥嫂二人恩爱异常,三哥不可能因故休了三嫂,三嫂也不可能离开三哥,那么永琰这执念,注定是痴心妄想了。唯有放下,否则,便是悲剧!
而后福长安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永琰送回了府,次日上朝未见他,猜想他许是醉得太厉害。
下了朝,他顺道拐去永琰府中,但见他将将起身,正在喝粥。
见他过来,永琰起了身,招呼他坐下一同用朝食。
不必了,我不饿。
天未亮便去上早朝,跟着又来我这儿,你会不饿?与我还这般客气,是不想我再去你家蹭饭了罢?
本是自己人,福长安恭敬不如从命,爽朗一笑,坐了下来。
丫鬟为他添置碗筷,盛好了粥,福长安忍不住问他,十五爷没事罢?
好多了。永琰一个眼神瞟过去,他的福晋便福身退出房门。
见人都离去,福长安才敢畅所欲言,昨儿个,你与我说了许多……
唔……永琰兀自笑笑,清醒时,他也曾略作回想,记得一半儿,记不全。
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但是……
明白他的顾虑,永琰将话说在前头,你放心,我不会,去破坏她的幸福,从前不会,往后亦不会。
那就好,他认为永琰也不是那样极端的人,只是事关他的家人,他才格外担忧,你将来是要肩负大清的,人生不能有污点。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胃里不舒服,吃不下去的永琰搁下调羹,叹息自他鼻间溢出,几不可闻,这只是自我安慰之辞,倘若,她对我有意,我必不会在意众人的目光!
她不会……福长安相信,他三嫂不是那样的人。
他自然知道,她不会啊!永琰苦涩一笑,只是假设……而已……
腊月初八,傍晚,福康安从宫中归来,一身风雪,伊贝尔正好在屋里,瞧见他便从明珠怀中挣下来,跑过去要他抱,阿玛!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