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也不明言什么,只模棱两可地说了这么几句,明珠听得懂,这是当家主母的大气,可若换作她,心里也还是会膈应,多罗亦是如此。
萦儿听着这话,像是在为两夫妻劝架,又像是在说,她这个外人,不值一提。究竟是她的错觉,还是说,太夫人想劝多罗格格,大度一些。
不管怎样,她有孩子,而且太夫人很喜欢,这就对她很有利。
心情大好的萦儿讨好地夹了一块鲜嫩的鸡蛋给福长安,
多罗没事找事,故意呛道:诚斋对鸡蛋过敏,你还让他吃?是何居心?
四爷对这个过敏么?
我……福长安也是今天才知晓,自己居然对鸡蛋过敏啊!
但是难得夫人跟他说话,虽然不是对他说,好歹提到了他的名字,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嗯!不能反驳,不能拆台!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是对鸡蛋过敏。说着,福长安将那块鸡蛋自碗中夹出去,撂在桌上。
这般不给面子!真心被践踏,萦儿赌着气,强装柔声道:
是么?那以往,四爷与萦儿把酒言欢之际,也曾吃过鸡蛋啊!四爷为了讨妾身关心,连过敏也不怕,真是难为您了!妾身很是感动,定然谨记,往后再不会给您夹这道菜。
福长安懵了一脸,这石头砸得自己的脚好疼!
多罗本是诳人,想挤兑萦儿,反被这女人将了一军,着实气恼!不甘认怂的她又扭脸对福长安温柔一笑,
昨夜你受累了,又早起去上朝,太过辛苦,还是回房补个觉为妙。
昨夜?他根本见不到她,仍是独守空房,何谈累字?要累也是心累,不是身累啊!
不过,这样容易让人误解的话,福长安还是很爱听的!忙润声应合道:
好,我先回房,你用罢朝食,过来陪我。
多罗心道:陪你大爷!心里虽在爆粗口,面上仍是笑意缱绻,应了声好。
萦儿见状,酸涩不已!丫头们不是说,两人并未住在一个院落么?难道,福长安夜里又去找她了么?
他就这么在乎,这个格格夫人么?
如此蜜意柔情的笑靥,何时才能对她绽放?
心满意足的福长安将筷子一搁,起了身,向太夫人颔首,额娘慢用,儿子还有公务要处理。
饭也没用完,就要走,只怕是夹在中间难做罢!那拉氏也不为难他,应声许他离开。
临去前,福长安又对明珠道:三嫂若是得空,劳烦你陪蓝灵儿四处走走,别闷着她。
当着萦儿的面儿这般关心妻子,总算给足了多罗面子,明珠欣慰一笑,嗯,你去忙罢!
他又忍不住看了多罗一眼,依依不舍,蓝灵儿,我先走了。
多罗敷衍一笑,看也未看他一眼。那拉氏也不作评价,仿佛已经习惯了多罗格格的傲气。
自始至终,他都未看她一眼,萦儿咬了咬唇,不敢做声,忍泪自吞。
一顿朝食,用得十分畅快,临走前,多罗瞥了萦儿一眼,傲然离去。
晴蕙在旁做好人,妹妹不必难过,格格就是这样的脾气,是以四弟时常受委屈,你可得大度些,莫让四弟为难,四弟才会越发疼你呢!
多谢二嫂提点,萦儿感激不尽。
那拉氏只当没听到,漱了漱口,说是乏了,想回房歇息。
起身恭送后,晴蕙又陪着萦儿回房,逗弄孩子去了。
心情大好的多罗随明珠回房时,竟见福长安等在屋中,当即冷了脸,你来此作甚?
等着你啊!又错了么?
方才的示好只是权宜之计,他莫不是当真了罢?多罗赶忙撇清,逢场作戏而已,万莫当真。
这一刻,福长安忽然感觉,自己像是风尘人,多罗调戏他一番,利用完之后,就狠心将他抛弃!果然是风水轮流转么?
悲哀啊!不过他心甘情愿!哪怕多罗只是为了气萦儿才假装关心他,他也甘之如饴。
无妨,你肯与我说话就好。
不到万不得已,她才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不屑斥道:我不想浪费口舌!
福长安还想与她说什么,多罗面露不耐,挥挥手斥道:你走罢!我困了,要歇息。
大清早的,还困?就不能想个好点的理由来敷衍他么?
唉!夫人的命令,福长安不好反驳,生怕哪句话不对,又惹她动怒。
三哥走后,他只觉自己是孤军奋战,幸得三嫂安抚了多罗,劝她等太夫人大寿过后再解决此事,他才能暂得安宁,然而太夫人那边,对他十分防备,压根儿不许他单独再去见萦儿,大约是怕他动什么手脚。
福康安临走前,也交待过福长安,莫要轻举妄动,一切以母亲身体为重。
两厢压制之下,福长安只能按兵不动。
月余后,已是冬月,太夫人七十寿诞将近。
说好的大寿之后再提萦儿进门一事,那拉氏却忽然改了主意,在寿诞三日前,决定要让萦儿的孩子认祖归宗。
此乃她盼望已久之事,萦儿当然喜出望外,再三拜谢太夫人之恩!
这一日清晨,明珠唤多罗同去,多罗不肯,酸涩得紧,她们认祖归宗,我去做什么?听她叫姐姐么?
就当看热闹了,也许有意外惊喜呢?
事到如今,于她而言,再不可能有什么喜,不由苦笑,惊吓罢?
听嫂嫂的便是!明珠不肯放过她,定要拉她一同前往,额娘突然改了主意,定有因由,我们不能错过好戏。
是么?半信半疑的多罗还没来得及思索,已被明珠拉走。
反过来想想,见证这一刻也好,富察家接纳了她,还有那个孩子,从此后,萦儿就是福长安的女人。
而她,就要告别了。有尊严的离开,总好过委曲求全的争宠。
家眷集合后,一众人正准备去往祠堂,上座的那拉氏却未起身,忽然开口道:
险些忘了,去之前,还有一样重要之事待办,滴血验亲。
这段时日,太夫人一直对她很亲切,萦儿感觉她老人家已经把孩子当成了亲孙子,万未料到,关键时刻,她会要求这般!不由一凛,心疼道:
孩子岂不是得割手指?大夫交待过,不能惹他哭啊!
那拉氏微微一笑,轻飘飘地安抚道:只要一两滴而已,又不是要一碗,我自有分寸,你只管放心。随即让下人将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
第五卷 旧事经年入梦枕 第两百一十五回 滴血认亲
而福长安,他本不想来,熟料昨晚明珠莫名找上他,让他今日务必到场,问及因由,她却不肯说,只道明日才见分晓。
看着福长安割破手指,多罗亦心如刀割,从此以后,她的丈夫,会是别的孩子的阿玛,不,她已经不稀罕这个男人了,背叛她的男人,不配做她的丈夫!
只为给明珠一个面子,三日,再忍三日,太夫人寿宴过后,她一定会,打掉腹中骨肉,与富察家断绝关系!
滴入后,福长安苦涩难当,额娘真要认了这个孩子,他又该如何跟多罗交待?明珠说她会劝多罗,真的劝的住么?
正惶恐之际,却听周围惊呼一片,但见众人皆在看着那碗!
福长安低眸,定睛一瞧,大惊失色,那两滴血,居然,没能融合!
什么情况!这……这孩子……不是我的?
不!萦儿退后摇头,似是不可置信,不可能,这水有问题!
见此情形,明珠微微一笑,果不其然啊!
有什么问题?那拉氏见状,沉声怒呵,难道,你还怀疑我会做手脚?
不是的,萦儿不敢怀疑太夫人,只是,这个法子,真的灵验么?萦儿慌不择言,开口要求,
让格格的孩子也来测一测,我才相信!
多罗闻言震怒,压抑了许久的脾气终于爆发,上前厉声呵斥,
简直混账!谁给你的熊心豹胆!居然敢测我的孩子?难道我会像你一样不知廉耻,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混乱?
萦儿逞强依旧,坚持道:我的孩子就是四爷的!水有问题,这个法子有问题,我不相信,我要看看你的孩子能不能相融!
让豪格过来罢!
说话的,居然是太夫人!多罗震惊之余,亦觉伤心,额娘,她胡闹,你也由她?
明珠拉住多罗,低声道:太夫人只是想让她死心!
凭什么?多罗一把挥开明珠,谁的劝也听不下,瞪向身侧的男人,怨恨之极!
福长安,你是不是也要豪格来测?只要他敢应承,她就会答应,但测完后,她与他立即断绝一切,再不管什么太夫人大寿!
所幸福长安并没有这个意思,看向太夫人的神色颇为不悦,额娘,豪格就是我亲儿子,有什么可试的?遂又斜向萦儿,咬牙斥道:
你骗了我,还敢拿孩子博取太夫人的同情心,实在可恶!
不论福长安再怎么指责,萦儿都坚持道:孩子是你的,我没有骗人,我可以对天起誓!
起誓,不过是侥幸心态罢了!那拉氏没耐性听她的誓言,当即吩咐,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