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出了丑,她也记不得了,无所谓,反正已过去。
    我猜,你大约是看你母亲被辜负,怕自己也被辜负,是以对人冰冷,实则只是想保护自己,不想被伤害。
    你说你的处境无法改变,你也不妄想改变时,我觉得我能给你想要的,所以我想娶你。让你换一种环境,换一种心态。
    札兰泰与她相处两三载,才逐渐懂得她的心思,福康安才认识她几日,竟能说到她心里,这样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越发让她觉得危险,下意识想远离。
    总之我认定的,便不会更改。除非……那种可能,福康安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在此时面对,除非你已有了意中人。
    意中人?是谁?
    微微转身,思绪飘飞的她没有即刻回答,福康安微微蹙眉,忍痛又问,有没有?
    她的侧脸,落寞又高傲,他的心,惴惴不安,既期待她的回答,又怕答案是残酷的真相。
    自我母亲去世后,我不会再对任何人倾注情感。
    闻言,福康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便是没有意中人!无妨,我等你,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提亲的确有些突然,知她需要时日来接受,福康安便先回了府,好让她静一静,得空我再来看你。
    福康安走后,府上那两姐妹闻风而来,
    听闻三公子赠了许多奇珍异宝给你,你素来少见珍宝,怕你不识,我们姐妹特来瞧瞧。
    只见屋内两大箱子首饰摆件,丫鬟们正往外摆放。
    宝静看到那串绿幽灵水晶手串,眼都直了,爱不释手,这串鬼佬财神真漂亮!宝珠,我想要这个。
    绕是不缺首饰的宝娴在看到那串翡翠链子时也不禁惊叹,百十颗翡翠,颗颗水润,堪称极品!
    三公子出手实在阔绰!
    她们想要,她便得给么?拿起一对金镶东珠耳坠,明珠看了看,又放回盒中,盖上,头也不抬地懒声道:
    待我看过以后,挑些中意的,余下的,你们再选。
    未料她会拒绝,宝静撇撇嘴,又满面堆笑,宝珠,怎么说我们也是姐妹,不至于那么小家子气罢!这么多首饰,你也戴不完呐!
    戴不了我可以收着,也可以赏给旁人,既是我的东西,便由我决定,不是听你意见。
    你……宝静气得纤指轻颤,宝娴受不了这挖苦,拉了宝静要走,
    既然人家不欢迎,咱们还是走罢!
    不送。
    一个虚伪的笑容便想将之前的伤害都一笔勾销么?她的仁慈没有那么廉价,无力反击时默不作声,有力反击时必定毫不留情。
    她们走后,明珠对下人道:莫摆了,收起来罢,我也用不着。
    可是富察公子交待……
    提他作甚,明珠不悦道:这是我的屋子,我说了算。
    是。
    男人对你有意时千方百计的讨好,实属正常,父亲当年,大约也对母亲很好,才得了母亲的欢心,可是后来呢?开始越热烈,后来只怕越冷淡。
    明珠不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心,不动,便不痛。
    这一日,福康安在赴晚宴之时,在座的有人提到,
    三日后汇丰楼有个扑买场,听说当中有一件宝贝,是缅甸商人带来的,三公子可有兴致?
    见惯了珍宝的福康安语带不屑,什么宝贝是我没见过的?
    据说是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他也不觉稀罕,皇上有一颗,我曾在姑母房中见过。
    那是皇上的,若是自己拥有,岂不更妙?
    哎,席中有人忽道:听闻与三公子定亲的女子,便叫明珠罢?
    他本对夜明珠无感,真正吸引他的,是明珠二字,他觉得,惟有稀世珍宝,才配得上独一无二的她。
    三日后的傍晚,福康安来府上寻她,今儿个带你去看热闹。
    我不喜热闹。
    我知道,可这个有意思,扑买会,你去看过么?
    听过,不曾见识过。一群人去争一件物什。
    价高者得,看的人心潮澎湃。福康安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好一阵儿,而后问她,我带你去瞧瞧。
    不想去。
    去罢!福康安装可怜道:之前我来寻你几次,你都不肯与我出去玩,我也会失落啊!你不能体谅一下我么?
    明珠也不理会,继续抄她的金刚经。
    不如这样,今日你陪我去,我便保证十日不来烦你。
    十五日!……
    二十日!见她不为所动,福康安狠心咬牙道:一个月!成了罢?
    这保证明珠自是不信,但想到还欠他一个人情,便想趁此还了,
    我可以去,但是有个条件。
    只要有得商量,一切好说,但说无妨。
    上回你请我,这次该我请你,可不能去那么昂贵的地方。
    好!福康安答应得十分爽快,地方由你定。
    商定之后,两人乘坐马车前往街市,在明珠的指引下,马车来到一家名叫[柳记米线]的酒馆前,
    进得屋内,但见堂中有四五桌客人,一妇人正立在柜台算账,
    柳大娘。
    那妇人闻声抬头,一见来人,盈笑相迎,明珠,稀客啊!几个月没见你了!
    柳大娘看她身边的男子有些脸生,并不是以往与她同来之人,当下也不多言,只笑问她可是成亲了。
    尚未。
    明珠道罢,福康安又跟着道:快了,已然定亲。
    却见她看了他一眼,似有不满,福康安觉得自己说的并无不妥,事实啊!
    女儿家都害羞呢!可真是恭喜了啊!觅得如意郎君,柳大娘笑了笑问道:你想吃什么?我亲自去给你做。
    明珠柔声道:还是鸡汤米线。
    这位爷想吃什么?柳大娘介绍道:咱们有鸡汤米线,牛肉米线,有鲜汤的,还有麻辣的。另有各式家常炒菜。
    麻辣牛肉罢!
    好!柳大娘脆生应道:二位先坐,稍后便来。
    明珠轻笑道:您尽管忙,我也不是外人,不必招呼。
    两人来到桌前,乌尔木赶忙将板凳擦干净,福康安方才坐下,随口问道:你们看似很熟?
    我儿时住在柳大娘家隔壁,她对我与母亲多有帮衬,后来她们一家来京开了饭馆,也就失了联络,我也是前两年碰巧遇见,得知她们在此,便时常来看望她。
    原来如此。我怎么觉着,你对旁人都很温柔,除了我……
    人与人有千差万别,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何必说出来,徒添尴尬。
    哦!福康安实感委屈又不敢抱怨,当我没说。
    端起乌尔木才斟的茶,福康安刚饮一口又吐了出来,这……
    惯饮好茶的他自是喝不惯这小店的茶水,明珠也不说话,只是默默饮了口茶,又抬首看着他。
    想起她方才的话,他也不好说什么,难得明珠肯陪他吃饭,又是她带的地儿,他若挑剔,只怕她再不肯跟他出来,只得哑巴吃黄莲,有苦笑着咽,
    这两日有些上火,不宜饮茶,乌尔木,将茶倒掉,换杯清水。
    是。一旁的乌尔木忍俊不禁,却得主子一记瞪眼,赶忙起身去倒水。
    用过晚饭,福康安带她去往汇丰楼。
    路上,只听他道:茶不好喝,米线倒是不错。下回来时可备些自家的茶叶带上。
    明珠也不接话,由他说着。
    下了马车,但见汇丰楼门前已停了许多车马轿子,入得楼内,但见有官兵把守,许是怕有人捣乱耍赖。
    在座的,看衣穿穿戴,大都非富即贵,接连上了四五样珍宝,叫价声此起彼伏,福康安都只看不出声,明珠颇为纳罕,
    你不是来寻宝么?也不见你叫价?难不成就是来凑热闹的?
    这些我都有,不稀罕。福康安捻了颗腰果递给她,稍安勿躁,好戏往往在后头。
    摇了摇头,明珠不想吃,端起茶盏浅饮一口,她倒不是烦躁,只是没兴致,昏昏欲睡……
    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睡着的明珠脖颈酸疼,醒来却见眼前一片漆黑,顿感不安,脱口唤道:
    福康安!
    我在,瞬时有人覆上她手,轻拍以示安慰,莫怕。
    原来不是噩梦,黑暗中,这声音令恐慌的明珠安定下来。
    蜡烛怎么灭了?
    因为有好东西,要熄灭灯火,等一盏茶的功夫。
第一卷 明珠无心怎关情 第十二回 视珠如宝
    什么东西竟要熄灭烛火,众人都静静坐着,偶有耳语,明珠只觉自己满头大汗,摸了摸身上,似是盖了袍子,便扯了下来。
    过了会子,只听一人道:锦缎即将揭开,诸位贵人请往台上瞧!
    话音刚落,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只见漆黑之中,忽有光亮闪现,盈盈绿光,柔和而神秘,慢慢照亮周围,
    周围有人惊呼,这是……夜明珠!
    看这光,好大一颗!
    诸位都看仔细了,那人随即喊道:掌灯!
    跟着便有人陆续燃亮烛火,众人这才看清,台上亮光之处是一颗珠光宝气犹如翡翠的圆珠,约有手掌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