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此事暴露,她便是与旧情人通奸的后宫妃嫔, 目的是为了早日怀上所谓的龙胎, 好在后宫争权夺势。但她在后宫本无倚靠, 单凭她一人之力根本不能做到将一个外男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宫中, 所以一手将她捧上了高位并与她同气连枝的皇后便必定是居心叵测的幕后主使。
如此一来, 即便许诺之前怀的孩子就是皇帝的, 他也不会相信, 而且再也不会在意那孩子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更有甚者, 他可能当真如柳贵妃所暗示的那般相信那个孩子是许阳在与许诺争执之中错手杀死的。
当然, 柳贵妃单凭个人之力也不能完成整件事,她的背后定然还有逸王,而且他们费劲手段将许阳弄进宫里的真正目标不仅是皇后, 更是与她休戚相关的东宫。
“逸王前一段时日曾失去了许多先机,可能他以为若他不再做些什么,那太子的地位便从此稳固了。”云思酌了片刻后对她道,“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用意,也猜到了他们大致的手法,但他们毕竟已经对这件事筹谋已久,而且定然还会有其他应对之策,若想让皇上相信我们之言,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并不容易。”
苏蔷听出了他的担忧之意,劝慰他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会被卷入其中,但我既然愿意与你同坐一条船,那自然要风雨共济,这件事从头至尾我都再也清楚不过,从许诺将我留在万福宫的那一天开始,我便不能置身事外了。再说,柳贵妃今晚所言你也听见了,她将梅岭的事也提了出来,只怕已经做好准备将我一道拖下水了,毕竟当时与许诺在梅岭的只有我一人。”
云宣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些我何尝不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担心却是另一回事,总之接下来的几天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与他分别后,苏蔷回到了宫女所在的客居院,那时才从王子衿那里听说皇帝今夜临幸了许诺。
“我原以为今夜这么一闹,皇上必定会对许妃娘娘心存不满,没想到宴席一散他便下令留在赢州三日,而且还歇在了许妃娘娘那里。”王子衿感慨万分地道,“皇上待许妃娘娘可真是好,为了让她一解乡愁,竟然改变了原本的行程,还如此心疼她,以后若是我的夫君也能如此真心待我便好了。”
苏蔷默不作声地听着,但心中对皇帝的处事方式却深感佩服。
经过今晚之后,皇帝不可能对许诺没有隔阂,但他却还是为了掩人耳目破除流言临幸了她,此等胸怀与心智的确是常人不可比的。
见她收拾妥当后上了床榻,王子衿凑过去拉着她的袖子好奇地问道:“阿蔷,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皇上传你过去做什么了?是不是也与许妃娘娘有关啊?”
苏蔷点了点头,含糊地道:“许妃心情不佳,皇上让我陪她说说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王子衿更是兴奋,又问她道:“那皇上真的不在意许妃娘娘曾经有个未婚夫婿的事情吗?你与许妃娘娘相识已久,你说她除了长得好看些还有哪里好的,竟能让皇上为她如此神魂颠倒?”
苏蔷微微蹙了蹙眉,并不愿再与她谈论这些,正在为她捶腿的李大衡瞧出了她的不情愿,顺手将王子衿推到了一旁,驱赶她道:“行了行了,主子的事情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阿蔷在那里跪了那么久,你看她都累成什么模样了,有什么话明日再来问她,别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
虽然被人撵,但王子衿却并不以为杵,依然笑得十分开怀,对苏蔷抱歉道:“衡哥说的是,那阿蔷你今夜早点休息,咱们明日再聊。”
虽然正如李大衡所言,她的确累得厉害,但许是心事太重,躺在床榻上后她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干脆大半夜地披着衣裳出去了。
正值盛夏,即便是子夜,天气也是闷热,她坐在客居院院子里的一处凉亭下,抬眼看着夜幕兀自发呆。
繁星点点,远望来甚是好看,她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这么安静地看星星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宫城似乎比这里离夜幕更远一些,即便是星星也没有如此闪耀。
虽然今夜她看似不过是一个局外人,但其实除了长跪在地而身子不适外,她的心神也颇为疲倦,但她同样十分庆幸今晚她能够在场,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更好地帮云宣化解这场危机。
覆巢之下必无完卵,若是东宫出了什么意外,身为轻衣司都统的云宣也必定不会安生,那他的大仇就更难报了,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但是,即便一切都如他们所料,太子终当能登上帝位,她和他的心愿真的可以实现吗?
人心复杂事事难料,今夜她是彻底领会了。
“在想什么呢?”
正在她沉思间,突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淡雅而清晰。
她循声望去,只见灯光朦胧之下,穿戴整齐的向之瑜提着一盏纱灯款款而来,她身后不远处站着她的侍女阿信,已经不再跟过来了。
苏蔷微微一愣,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她,十分意外,忙站起来作揖道:“参见睿王妃。”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多虚礼,起来吧。”将手中的纱灯放到了她面前的石案上,向之瑜令她起身,示意她重新坐下,盈然一笑,问她道,“你也睡不着吗?”
苏蔷微一点头,道:“刚刚过来不久,天气太热,奴婢出来透透气。”
向之瑜点头道:“是啊,今夜是太热了,尤其是今晚。”
以为她会提到宴席之事,苏蔷不由心下一紧,毕竟她不知道睿王是否已经将其中一部分真相告知了她,所以也不敢断定自己是否应该对她如实相告。
但她没想到向之瑜却并没有提及那件事的打算,而是道:“其实自从启程之后,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与你谈一谈,但总是没有合适的时机,而今夜太热,我一时也睡不着,便想着出来走走,还想着说不定能碰到你,结果还当真让我遇到了你,实在太巧了,看来就连老天爷也在帮我。”
苏蔷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一些疑惑涌上了心头:“不知睿王妃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看两样东西,”她微微笑了一笑,从袖笼里掏出一个锦盒来,“出门时我特意带在了身边,还好没有白忙。”
苏蔷看着她打开了锦盒,然后从里面先拿出了一只翠玉镯子,先是茫然不解,但随即便明白了什么,神色不由一变。
她认得那只镯子,那是她在睿王府时睿王曾借故送给她的,后来她为了替云宣和向之瑜化解元歆设下的局而特意将这只镯子送给了一名妇人,却不知为何又会落在了向之瑜的手中。
“看来你已经认出这只镯子了,我今日与你相谈的事情,虽然与它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总觉得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也免得你以为我是捕风捉影的小人。”
第194章 竹马何在(二十二)交易
苏蔷本就觉得向之瑜今晚待自己的态度不同于往常, 似乎太过和善了些,与她素日来孤冷自持的性情有些出入,此时见她将那个镯子拿出后又放在了石案上时,心中更觉惊疑。
她觉得向之瑜今夜并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是因睡不着而顺路来看看能否碰到自己这么简单, 也许她就是来找自己的,倘若她们并没有碰面,她很可能会让人将自己给唤醒。
可是, 她有什么话一定要在今夜说?而且, 她究竟想要说什么,为何要将她好不容易才摆脱的这只翠玉镯子带给自己看?
“那日在碎雪楼, 我和云宣险些被小人陷于不义,多亏你出手相助, 我才得以顺利嫁给了睿王, ”向之瑜的眸光轻飘飘地落在那只镯子上, 但目光飘渺, 眼中又似乎没有它, “说实话, 那时我还曾对你的多管闲事心存不满过, 因为那次若非有你出现, 那我此生便会与云宣纠缠在一起, 无论他是否情愿, 而他也许也会因此娶我为妻。那时的我以为与他共结连理便是我此生在这个世间最好的归宿,嫁给睿王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被迫选择。直到我真正地成为了睿王妃,有了与睿王朝夕相处的机会, 我才发现他与我才是真正的同路人。他对我无一隐瞒,对我珍之重之,待我极好,所以我并不后悔嫁给了他,反而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因为这世间的知己实在太难寻了,而能得一知己相伴一生又何其有幸。所以后来时,曾有一度,我真的觉得上天待我不薄,因为我虽然当初嫁给殿下时并不情愿,但我以为他待却是真心的,直到我有一次在核对账目时发现他以一笔重金从一个平民百姓手中买了一只玉镯子,才意识到他其实还藏着自己的心事,而且是不希望我知晓的心事子……”
原来在自己将镯子送给那位妇人做借她家院子造烟的谢礼后,睿王竟又派人将这只镯子给买了回去。
她记得她未曾将这件事告知过睿王,可见他是在事后调查时发现了镯子被她送人的。
苏蔷听着她的语气越来越冷,心中愈发觉得不妙。
“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这只镯子从殿下的手中讨要了过来,然后又查明了它的前世今生,那时才发现原来你也曾是它的主人,而且还是殿下亲自指定的主人。”伸手将石案上的镯子又拿到了手中,向之瑜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细腻的纹路,神色在昏黄的宫灯下晦暗不明,徐徐道,“当然,我也知道,为了将这只镯子还给殿下,你也是用尽了手段,碎雪楼一事恰好给了你最好的时机,因为你为了大局计,才不得不放弃了它,即便以后殿下追究起来,你也有理有据。殿下显然明白你的一番苦心,所以即便又将这只镯子给买了回去,却只是藏在书房里小心珍藏着,也不再强人所难地将它送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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