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说话,静静看着他。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梁旭忽然明白为何昨晚那宫女要传递这个消息了,想来是外面出现了什么谣言,扰的人心惶惶,平王为平息众怒,这才要让皇帝出门祭天。
只是不知,这消息到底是何人探寻的。
“你凭什么以为,朕会如您所愿?”皇帝冷哼一声,脸上越发难看。
平王闻言也不恼,而是笑盈盈看一眼梁旭。“父皇最是疼爱这个孙儿,若是父皇有什么意外,儿臣让他为您陪葬如何?”
“你敢!!”用皇孙给皇帝陪葬,哪朝哪代也没有这样的规矩。从来都是杀了妃嫔奴婢殉葬,哪里有杀皇孙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自己若是不照做,当即要杀了梁旭。
梁旭冷冷看着得意嚣张的平王,心里有了思量。等平王得意离去,梁旭才让周公公下去,自己伺候皇帝吃药。
“翁翁,照我看,他这是要谋反了。”梁旭说的十分淡定,似乎在说今天的菜不错一般。
皇帝也跟着笑笑“我看,不止他一个,你那另外几个皇叔,只怕也开始动作了。”眼神里的情绪复杂,有讥讽,还有哀叹。
年纪越大,越在意亲情。作为皇帝,则越加恐惧死亡。
像是一个天道轮回一般,当年他的父皇是这样得到皇位的,他也是,如今轮到他的儿子,似乎也要经历一番血雨腥风。皇权,就没有平安过渡继承的时候。
梁旭苦笑一声“您还笑的出来,刚才不是骂的很生气吗?”
皇帝淡淡道“我若是不演的真一点,他怎么会相信,我已经无计可施?我越无能,他们就越敢折腾。唯有他们闹腾了,你那弟弟,才有机可乘。”
梁旭想了想,抬头直视皇帝“您就不怕,融儿会失败?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皇帝笑笑“能顺利长大成年的皇子,都算不得孩子。”
看梁旭沉默,皇帝继续道“旭儿,你要相信他,我不会看错这孩子。让他去南海,一来是避风头,而来,就是想让他收复木家军。”
“要说如今还有谁的兵力能跟陈琰童对抗,木家军是不二人选。他们离开王都多年,早已憋着一股气,想要重新夺回爵位。”
“可您为什么不让我去?梁融若是有事,我如何去见母妃?”梁旭忍不住反问“当年母妃是如何死的,难道您不知?”
提到那个儿媳妇,皇帝心中略微愧疚。可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他淡淡道“你跟他不一样,你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而他,朕要让他成为你手里的一把利刃。”
一把战无不胜的利刃,无所畏惧。
梁旭心中有些悲凉,为了权利,连自己的子孙都要利用吗?皇权面前,亲情何其淡薄,血浓于水,便是一场谎言。
“你的命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梁旭,不要妇人之仁!”梁惠帝警告道。
良久,梁旭才道“若是他败了呢?”
“败了?”皇帝喃喃自语一下,叹息道“那就是天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也逃不掉。”
第十章 各怀鬼胎
皇帝要祭天的消息,很快在王都里传开。众人虽然没见到皇帝真容,可圣旨是实打实的下了。一时间王都里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皇帝必然还没死,不然哪里会出来祭天。也有人说,横竖没见到皇帝,指不定到那天会有什么事,也许只是平王的障眼法。
无论如何,圣旨一出,王都里关于皇帝宾天的传闻,就彻底消失了。人们静静等待,想看那一日,皇帝是否真的露面。
汾王府内,有些微胖的汾王,正笑意盈盈听着属下的禀报。听完消息,挥手让人下去。“老三这回动作倒是快,才一天功夫,就平息谣言了。”
“这谣言来的也真是妙,咱们屡次想觐见陛下,都不得而入,想不到曹丞相在朝堂上一闹,反而将平王逼的不得不让步。”谋士闻达笑笑,恭喜汾王好运。
汾王却道“闻达不觉得,这事情来的有些巧合?”
闻达一愣,想了想“这不算巧合吧?陛下病了这么多日,王都里早就有风声了。属下可是打探过,太医院的胡太医,给平王递了话,貌似是,陛下的龙体,不大行了。”
闻达说的隐晦,汾王听见,顿了顿,笑道“可你怎么不想想,曹丞相那只老狐狸,明明借口装病呢,怎么就忽然上朝要面见陛下?”
闻达垂眸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道“或许.....他也听闻了陛下的病情不成?”只有这个理由说的通。皇帝病了,曹丞相可以装病不参与朝局斗争,可若是皇帝病危,那就事关皇权继承一事。
到时候,不管愿不愿意站队,都要出来面见皇帝。
汾王眯眯眼,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从他得到的消息看,父皇虽然病重,但还不到大限之时。如果曹丞相跟他得到的消息一样,有什么理由忽然跳出来,搅混水?
还是说,他们得到的消息不一样。父皇他.....其实已经病重?
这么一想,汾王立刻站起来,叫来一人,仔细吩咐几句。那人得到吩咐,立刻谨慎退出去。
“王爷这是担心....陛下的病情.....”闻达有些不敢问,说皇帝不行了,那可是大忌讳。
“是不是,咱心里都该有个底。老三那蠢货,这次肯定不会这么容易上当,你再去,将事情给我敲夯实了。别给他留退路,这一次,我要扫清一切屏障。”说道恨处,汾王的笑脸顿时让人阴沉胆寒起来。
闻达听了,垂下脑袋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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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王府里,易王刚下了练武场,打的几个陪练一身尘土。婢女赶紧上前,递上毛巾给他擦汗。接触到易王结实的胸膛,忍不住羞红了脸。
易王任由婢女为他擦好汗,穿上衣服,这才接见了属下。
“启禀殿下,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过几日便要去祭天。如今王都里的传言都改了方向,大家都好奇,想在那一日,一堵陛下真容。”赵觉原本是禁卫营的人,年前因为兵部侍郎的事被牵连,撸了职位。
还是易王欣赏他的一身武艺,故而将人收到门下,当个侍卫。虽说是侍卫,可这侍卫也是有品级的。不比禁卫营差,而且还松快许多,可以到处打探消息。
易王恰恰需要这么个给自己打探消息的人,正好用了他。
“照你看,平王为何会同意陛下祭天?”易王虽然比不上汾王阴险狡诈,可也不是莽夫一个。平王突然把持朝政,还拿着圣旨出来。他原本就觉得不对,可到底圣旨摆在眼前,他一时动弹不得。
但他始终觉得,父皇是被平王软禁了。只是平王碍于王都的几方势力,暂时不敢动弹而已。可如果他是平王,绝对不会轻易把人放出来,这不等于是放虎归山,自寻死路吗?
他们那位父皇,当年可是从一堆皇子里杀出来,抢夺的皇位。
“王爷说的是,事情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属下打探道......”他看了看一眼周围,易王会意,让下人下去。
赵觉这才小心翼翼道“属下从禁卫营那边得来消息,说是童指挥使最近取消了所有的假期,让他们全部归队。并且人人都要在军营里待着,每日训练,不准离开。”
易王一愣,狐疑道“全部?”
“是。”
易王沉吟一下,嗤笑道“若是为陛下祭天,怎么会这么夸张?我看,他这是有大动作吧?”
赵觉赶紧点头“王爷英明,属下打探道,不仅人人都回营训练,他们还弄来一批新的兵器,属下以为.....他们恐怕是要......逼宫!”吐出最后两个字,赵觉顷刻退后两步,紧张的不敢说话。
易王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如水。忽而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冷冷道“混帐东西,这是想逼死父皇不成?老三想当皇帝想疯了,父子之情都不管了。”
“王爷息怒,这只是属下的揣测,不一定是真的。”赵觉不安道,要是弄错了,他可担不起责任。
易王想了想,压下怒气。“这样,你再去打探打探,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无论如何,给我弄清楚了。”
“是,小的这就去,王爷放心。”赵觉出了一身冷汗,在易王的虎目怒视下,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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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祭天的消息传出来不过一日,王都里汹涌的传言便歇息下来。可梁融知道,这平静都是表面的,那些看不见的暗潮,才是他们担忧的。
“殿下,属下打探道,那常韦跟席拓分开后,便去见了童指挥使。他们谈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分开。而席拓.....这个人的底子很干净,暂时看不出问题来。”王铮将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梁融微微蹙眉。
“什么叫底子很干净?”
“席拓这人,听说原本在西北一代谋生。几年前到了王都,经人介绍,投入汾王门下。可汾王门下人才济济,最看重的并不是他。是以,这几年,他就跟汾王养的一个门客一般,没什么身份地位,可有可无。”
王铮说完,面带犹豫看了一眼梁融。
梁融放下折扇,淡淡笑道“你我二人,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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