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灼热的火舌借着爆炸的势头飞速向内蔓延,被惊醒的北宫政抢身出屋,便看见偌大的园子火光冲天,士兵们来回奔走灭火。此刻副将匆匆冲了进来,看着毫发无伤的北宫政顿时松了口气,抱拳道:“殿下。”
“怎么回事?”北宫政皱眉问。
“似乎有人夜袭,不过……”副将微微一顿,道:“守在附近的人都没见到放火的是谁。”
北宫政眸光流转,慢慢吐出一个名字:“薛铖。”
但此时的他也有些诧异,既然有本事悄无声息潜进城来、接近他落榻的宅邸,怎么就草草放了一把火、丢了个□□就没了影?
“可有人员伤亡?”北宫政问。
副将:“有几个被波及到了,伤势不重。”
北宫政蹙眉,陷入短暂的沉默。
就在这时,接近粮仓的那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装作十万火急的样子匆匆跑向粮仓。
远远瞥见城中的火光、听见爆炸声的粮仓守军本就忐忑,突然见有士兵匆匆跑来,不由得心下一紧。不等人开口问,乔装的燕云军士兵就慌忙喊道:“出事了!敌军夜袭,将军被人偷袭了!”一边说一边指着起火的方向,“死伤了好多弟兄,人手不足,快请支援!”
冲天的火光映在眼底,纵使领军心有疑虑,到底不敢忽视眼见的事实,立刻扭头点了一队人向宅邸赶去。虽不忘留人守仓,但到底必之前薄弱太多。
待人走远后,乔装的这几人无声咧了咧嘴,悄无声息地摸向粮仓后方。
***
脚步声和火苗的哔啵声在夜幕中交织,沉思的北宫政终于觉出了不对劲。
薛铖并不想刺杀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有可能为了一件事!
“粮仓!”北宫政惊叫出声,立刻拔足向外狂奔,然而前脚刚刚踏出宅院,前后两道火光再度照亮了夜空。
火舌狂卷之上,火势比宅院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正是两处粮仓所在的方向!
第130章 攻城
火势随风而起飞快蔓延, 等人来扑救时已经阻止不及,烧到后半夜才将火彻底扑灭。
粮仓尽数焚毁,北宫政立在依旧散发着灼人热气的焦土旁,面色沉得可怕。
距离上一次补给只过了区区五日,下一批再如何快也需小半月的功夫,而薛铖费这么大声势创造出这个机会,根本不会给他留任何喘息于地。
开战,迫在眉睫。
“将军。”思虑之时,副将匆匆跑来向北宫政抱拳行礼。
北宫政问:“抓到人了?”
“没有。”副将头颅低垂, 道:“末将失职,请将军责罚!”
“跑了?”北宫政眯起眼,“城楼这么多守备都是摆设么?!”
“他们……是通过暗道出城的。”
北宫政惊道:“什么暗道?”
“我们的人寻踪去追, 在城西南向发现了城墙上有一个暗道,看起来像早年有河流穿城而过, 专为此设。”
北宫政闭眼捏了捏眉心,按下心中的火气, 沉声道:“若早年当真有河流穿城,这所谓的暗道就还有另一处,差人去查,务必找到另外一处。这处暗道立刻派人封死,再设岗哨, 决不能让人溜进来!”
“是!”副将领命,立刻着人去办。
北宫政不再看化作一片废墟的粮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飞快思考应对之策。
若他是薛铖,他会……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城楼上的战鼓蓦然擂响!
敌袭!
***
薛铖在返回营地后立刻调兵攻城。
这时越州城内必乱作一片,粮仓被毁,纵使北宫政雷霆手腕也阻止不了人心恐慌的蔓延,在这时骤然发难,一则北宫政如此短时间内必然忙着灭火与搜寻纵火者踪迹,城楼守军相对薄弱,二则北魏士兵刚经历粮仓被毁尚未安定心神,加之白日那惨烈一仗的打击未消,再迎敌袭,必能磋磨底层士兵的心志,事后若安抚不当,可致军心动摇。
但薛铖并不打算强攻。他手中能调用兵力不过三万余,还有一部分戍守景城和负责押运粮草,即便北魏大军遭挫,也有近七万之众,固守越州城,强攻实非上策。
他打算如法炮制北宫政曾对付景城的招数,不求一战破城,只为消磨人心。
手中士兵被分为数营,日夜不歇轮番骚扰越州城,虚实掺杂,有时声势浩大却不过虚晃一招,有时就远远放箭投石却暗中派人偷袭。每一轮进攻间隔时间不等,或长或短,毫无规律,让北宫政和手底各将无暇思索拟定对策,只能和薛铖一样拆分人手日夜轮岗。
期间怒极的北宫政曾率兵出城欲袭薛铖大营,谁料跑到半路竟中了陷阱,平白折了好些战马和人手。北宫政这才反应过来,薛铖不仅只是骚扰越州城,还借他无暇顾及之时在这一带布下陷阱,就等着他按捺不住出城应战!
碰了一鼻子灰的北宫政看着叫喊着冲来的晋国大军,还怕有诈,立刻掉头返成。
而魏狄所率的军队并不追击,就在层叠的陷阱后看着他们仓皇逃跑的背影,笑声震天。
这一仗可谓北宫政有生以来打得最憋屈的一回。
所谓战神之名,乃因他骁勇善战,经历的大小战役无一不速战速决,军队在他之手宛如无坚不摧的利刃,能直楔入敌方心脏。兵贵胜不贵久之道在他手下发挥得淋漓尽致。然而,在这层光辉的笼罩下,北宫政仍有他的弱处。
北魏皇子众多,背后的世家、母族根系错综复杂,北宫政身居东宫高位,一举一动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只等着揪住错处将他拉下那个位子。若非北宫政手段狠辣,恐怕早已成了兄弟夺嫡的牺牲品。
长于这样的环境中,造就了他的自负与多疑,自负于自身实力,也更猜疑旁人的用心。
这一点或因他鲜有败绩而难在以往征战中看出端倪,可前世薛铖在渭水城与北宫政胶着了数月,对此心知肚明,出手就直击北宫政痛处。
但北宫政到底不是傻的,遭此惨败、又被这毫无规律可言的车轮战折磨了数日后,北宫政终于沉下心痛定思痛,开始召集军中所有副将、参将、随军幕僚试图找出车轮战的规矩和破解之法。
他们坚信,但凡人为拟定的规则与制定人的习惯喜好学识息息相关,无论是按照时辰、天气、甚至风向,必有迹可循。这些人聚于一室,排列出近日每一战的时辰天气等等信息,与薛铖的相关情报,试图推演出其中关联。
殊不知,这间隔规矩并非薛铖拟定,而是脱胎于溯辞之手。
人为拟定的确容易留下痕迹,要想让对手摸不着头脑就必须打破这种人为的痕迹。对此,抓阄是最常见的方法。
但抓阄随机性太高,时间间隔过长过短都打不到效果,势必会人为调整,而一旦做出调整,就必然受人的习惯与经验影响。
当众人为此绞尽脑汁之时,溯辞献出一计。
一个随机却又时间长短合适,让远在越州城的北宫政无从探知的规矩——人的作息。
最终薛铖拟定了两个人,一个是营里的伙夫,一个是魏狄。
于是这几日军营中充斥着这样的号令——
“陈大吃第四个馒头了!弟兄们走!”
“魏大人起夜了!快集合!”
“陈大打鼾了!走!”
魏狄陈大:……
一天夜里,魏狄夜半惊醒,睁眼就瞧见徐冉趴在他床头正朝他耳廓吹起,吓得他蹭地爬起身来,道:“你干啥!”
徐冉伸手轻轻一抬他的下巴,轻声道:“来啊。”
魏狄脸上顿时一热,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得外头嚷嚷起来:“魏大人醒了!弟兄们抄家伙!”
那一刻,魏狄有种身处匪寨的错觉。
***
足足七日,北宫政没能摸出期间规律,换了无数法子,都无甚效果。加上粮草匮乏,北魏士兵被折磨得精神恹恹,有心理素质差的甚至一听战鼓就两股战战恨不得两眼一翻晕过去算了。
而北宫政尝试过很多次安抚军心、重整气势,可每每话到一半就被攻城的信号打断,好不容易提起点精神的士兵顿时又蔫儿了。
望着一片死气沉沉的越州城,北宫政第一次感觉到了心力交瘁。
感觉到对手的疲乏,薛铖终于迎来了收网的时刻。
第八日黎明时分,薛铖率三万大军突袭越州城。
士气高昂、准备充足的晋国大军对上疲累到极致的北魏士兵,不出三个时辰,越州城破。
晋国大军如潮水般涌入越州城,喊杀声震天,此事多数北魏士兵战意全无,开始四散溃逃。纵使各参将斩杀数个逃兵,也无法阻止溃散的趋势。到最后,副将死死拦住双目赤红、恨不得撕了薛铖的北宫政,焦声劝道:“殿下,退吧!再这样下去,咱们的人都得折在越州城。”
“薛铖!”北宫政愤怒嘶吼。
“殿下,咱们还有渭水城,粮草就在半路,何愁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副将苦心规劝,几乎是连拉带拖地劝住了北宫政。
北宫政胸膛剧烈起伏,半晌后咬牙启齿道:“退守渭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