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上共有七位皇子十三位公主,但是真正能入皇上眼的也不过那么几个,大皇子元辰,二皇子元昀,三皇子元修,四皇子——如今还流落在外的元徵。
元徵是后来居上的,当他只身回宫时,其余三位皇子,就连最不受皇上重视的元修也已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然而,或许正因为元徵的特殊处境,晚年的皇上对他格外依赖和喜欢,甚至连遗诏都立好了,决定待自己归天后皇位要由元徵来继承。
可惜,元徵被元修设计,终于未能亲眼看见那封遗诏。而元修,也不可能让那封遗诏得见天日。
元徵,就这样在离皇位最近的地方与之失之交臂。
待元修登上帝位后,元徵则从天牢中无故消失。
以至于元修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睡得安稳,因为对他来说,元徵是他最大也最让他忌惮的敌人,他一日未见元徵的尸首,怎能放得下心?
“红珠哥哥是偶尔听服侍皇上的小公公说的,说皇上要把这儿子接回来,大臣们虽没说什么,但个个心里不乐意得紧,毕竟如此朝局稳定,三位太子也各自站稳了脚跟,如今多出个人来要分一杯羹,可不就不乐意了嘛。”音夏说完,拿眼瞅陈锦,见她一脸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位太子是指哪三位太子?”半晌,陈锦问。
“自然是大太子二太子和三太子啊。”
元修已在朝中立足了,那也就是说,他的身边已经出现了良师谋臣了,会是谁?薛怀玉?郑宝钦还是王谋?
“三太子身边,可有一个叫舒展的人?”
前些时候她一直养着伤,虽总想起曾经种种,但心境还算平和。今日乍然听到自己熟知的那些人,深埋在心的千万思绪便如潮水般倒灌进来,使她没有办法再保持心平气和的姿态,故而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音夏看着她,脸上有些怪异之色,不解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问起三太子身边的人来了?那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知道的呢。”
陈锦心神稍平,抚了抚额,“许是乏了。”
音夏和瑞儿便服侍她睡下,音夏打下床帏,跟瑞儿在屋里守了片刻,直到陈锦睡了才轻手轻脚的退出门去。
音夏吩咐瑞儿在房门口守着,怕姑娘醒了要叫人的。
自己则去老太太那儿寻红珠。
正文 第七章姐妹花
陈锦其实不怎么乏,这几日日日睡着,再多的觉也睡得差不多了,只是刚一沾枕,瞧着帐顶上绣着的几朵牡丹花,一阵困意便袭了上来。
再度睁眼,眼前竟不是陈府自己的房间,而是一处精致的宅院。
院门虚掩着,陈锦推门而入。
“快!叫太医!”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听得陈锦心里一震,双脚不由自主的朝声音来处挪去。
足下一条长长的游廊,游廊尽头是一座月亮门,穿过月亮门便是后院了。
丫头婆子齐齐跪了一地,另有一行丫头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她们从陈锦身边行过,却像是没发现她一般,陈锦正自疑惑,又听刚才的声音传来:“太医呢?来了没有?!”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在门口站着,微微躬身回道:“爷,太医在路上了,爷再等等。”
“我等得了,阿扬等得了吗?快去!加派人手去请!”
陈锦穿过众仆从进了屋,内间的床上,一个男人坐在床沿上,锦衣华服,头束玉冠,阳光自身侧窗柩漫进来,洒了他一身,陈锦见他回过头来朝自己站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一眼冷若冰霜,配上他俊美无俦的脸,当真让人头晕目眩。
陈锦认出这是四太子元徵。
元徵很快收回目光望向床榻,显然是未看见她,应该说,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陈锦走近床边,低头看了看床上的女子,女子面容姣好,脸色却苍白如纸,原本嫣红的嘴唇泛着深紫,这是身中巨毒的表兆。
方才听元徵叫她阿扬。
陈锦仔细端详女子的脸,心知没错了,这便是元徵身边第一谋士柳扬。
柳扬自金钗之年便跟着元徵,在争夺皇位的这条路上,她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最终元徵未能成功,但这丝毫不影响史官对柳扬的称颂。他们说她虽是女儿之身,却胸怀万里河山,气度非寻常男子可比。
柳扬于元徵正如舒展于元修。
但元徵是良主,元修却不是良人。
而她与柳扬最大的不同则在于,柳扬比她更理智更聪明,柳扬知道元徵不是她能爱的人,所以一早便斩断情丝,从此只以四太子府谋士居之。
“四太子,”床上的柳扬声音虚弱不堪,仿佛这把声音系在风筝上,走着走着就会被风折断,元徵抓住她伸过来的那只手,紧紧握在掌中,俊美的脸上一片柔软之色,“阿扬别急,太医马上就来了,他们一定能解你的毒,你会好起来。”
柳扬慢慢摇了摇头,眼中一片悲戚,还有怜惜,柳扬说:“待我死后把我烧成灰,择一处最近的河洒了,我平生未见名山大川,望死后能看一看。”
元徵掌心不由握紧了些,手背上青筋条条暴起,他微低着头,陈锦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自喉间发出,一字一句道:“你不会死,阿扬。”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亦是一个主子的怜才之心。
柳扬深知自己的身体,所以无奈的闭了闭眼睛,随即又睁开,轻声道:“我要给四太子一个忠告。”柳扬示意元徵俯耳过去,在元徵耳边轻道两句。
接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屋内恢复了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
元徵一直维持着这个半俯身的姿势,双手紧抓着柳扬失去生气的手,身体如蓄势的虎紧绷着。
“爷,太医来了!”管家迎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进屋来,元徵缓慢地回过头,冷眼看着门口的两个人,口里吐出一个字来:“滚!”
这个单音似带着某种魔力,陈锦只觉周遭的空气正在急速的扭曲、压缩。
然后,眼前一黑,重新坠入黑暗。
陈锦是被外头的嘈杂声吵醒的,她知自己定是做梦了,但梦境是什么样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只觉得身体困乏得很,仿佛睡梦中身体被一块巨石压着,胸闷难当。
陈锦撑坐起来,唤了声音夏,半天无人应答。
院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几乎顷刻,陈锦的屋门被人推开,声音之大,可见推门之人的粗暴行径。
先是两个十来岁的丫头进了屋,丫头们身后跟着两位少女,走在前头的大约十四、五岁,穿着杏色雪狐棉衣,杜鹃景云褶裙,外头罩一件百鸟朝凰披风,梳着时下京城颇为流行的发髻,髻上长簪着宝蓝点翠珠钗,鹅蛋脸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眼底藏匿着丝丝狡猾。
后面的少女看上去要小一些,瓜子脸,眼下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穿着打扮与前头这位不相上下,只梳了个寻常发式,头上簪着根素钗,看着倒是清新可人些。
瑞儿从两人身边跑出来,直奔床榻,见陈锦已经醒了,忙服侍她半坐起来,声音带着哭腔道:“姑娘,她们非要闯进来,我拦不住。”
“音夏呢?”陈锦淡淡扫了眼正自外间走进来的两名少女,问瑞儿。
“音夏姐姐往老太太那边去了,说有事要跟红珠姐姐说,命我在门口守着,怕你醒了唤人。”
陈锦让瑞儿别哭了。
陈锦抬眼,两名少女已进了内间,正站在与内外间的隔断处,也不上前来,只朝着陈锦福了福,前头年纪大些的少女双眼一弯,笑道:“二姐姐这不是醒着吗?瑞儿这丫头非骗我们说姐姐还睡着。因阿娘说姐姐此次手伤得不轻需得安心静养,所以近日我和嘉儿都不敢来看姐姐,生恐打扰了姐姐养伤。不知姐姐如今可大好了?”
近日陈锦从瑞儿处已把陈家上下的各个人物了解了个遍,眼前的两个少女该是陈家长房三姑娘和四姑娘了,听说这三姑娘人长得娇俏,但性子却不大好,惯常有不舒心的便要找下人麻烦,如今屋里伺候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是这四姑娘倒跟听说的不大一样,陈锦免不了多看两眼。
“多谢妹妹关心。”陈锦看着三姑娘陈淑,淡笑道:“钟大夫日日来换药,现今感觉比之前好多了。”
陈淑往前走了两步,脸上笑容不减,“那便好,我前儿还跟嘉儿说起呢,说二姐姐天生丽质,虽不敢说琴棋书画画样样精通,单就弹琴这一样咱们家还没有能比过二姐姐的,若这手痊愈了便最好,若是落下个什么病根儿,难不成要二姐姐将来以色侍人?”
想来这陈淑也是个沉不住气的,这才刚说了两句,便上赶着的夹枪带棍了。
这些话若是原主听了恐怕刺心得紧,但她现在毕竟不是原来的陈锦了,倒没觉着心里难受,只是手有些痒。
从前元修那些妃嫔也不是没有敢对她不敬的,那时不用她出手,元修自然会找人替她挨个料理。如今嘛,当然得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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