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夏笑道:“姑娘可是想家了?”
“想阿风做的菜。”
音夏与瑞儿笑作一团,“早就让姑娘把阿风姐姐一并带上了,姑娘却不肯。”
又走了一日,遇夜住店。
陈锦晚饭也没用,早早回屋歇下了,音夏和瑞儿担心她夜里饿着,去厨房端吃食去了。陈锦合衣躺在床上,听见楼外人声鼎沸,不知有什么热闹。
这身体虚弱得很,连走了一日竟有些吃不消。
她躺在床上,却是毫无睡意。听见热闹的人声中有人在说好姐姐你便从了我吧,又有人说这是我最后一锭银子,我押庄家大,一时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人头昏脑胀。
陈锦再睡不下去,起身走到窗边,用力将窗一推。
隔着一条狭窄的长街,对面的赌坊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三流九等人物在里面往来切磋,有人哀样有人欢喜,好不热闹。
一个人影自黑暗中蹿出来,跌跌撞撞的走到客栈楼下,正对着陈锦窗户坐下。天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脸,只依稀认出是个男子。
男子像是力歇,靠在墙面上喘气,眼睛看着长街对面,不知是不是受了伤。
陈锦低下头看他,只看到他坐着的一道影子。
“姑娘。”影子突然开了口,却并不抬头来看她,“若你是个胆子大的,便救我一救,如何?”
陈锦听这声音,是个年轻男子,回道:“如何救?”
“我正被人追杀,再过不久他们便该来了,我想去姑娘房里一躲。”
闻言,陈锦心中好笑。
这人倒是坦率。
陈锦道:“好。”
正巧音夏与瑞儿回来,正将吃食放在桌上,陈锦将两人拉到窗前指着下面说了几句,音夏和瑞儿双目圆瞪,嘴巴更是张得像鸭蛋那么大,最后在陈锦的催促声中咚咚咚跑下楼去。
过了些时候,两人上来了,手里架着个人。
那人还能走,但双腿上两个硕大的血窟窿,正在往外冒血。陈锦吩咐把人移到床上,一面叫音夏去打水把楼梯上的血迹擦干。
瑞儿也跟着跑出去,去找墨童来。
屋里灯火尚算明朗,陈锦走到床边,低头看床上将昏未昏的男子。他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了,鬓边已有微微白发,整张脸长得十分普通,让人过目便能忘记,此刻脸上大汗淋漓,嘴唇煞白,似是流血太多快要晕过去了。
她看见他额上渗出来的汗,嘴唇微张,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目光下移,腿上两个血洞,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已经打湿了床上的褥子。屋里开始有血腥味儿漫延,陈锦退到一旁的桌边坐下。
男子想转头,但没成功,用虚弱到不行的声音说道:“姑娘打算食言吗?”
陈锦以手撑着下巴,说道:“我已经将你搬到屋里,便不算食言。”
男子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姑娘胆子大,人也有趣。”
“谢谢夸奖。”
一时墨童来了,手里提着药箱。
陈锦指了指床上,墨童看过,眉头紧皱,“姑娘,他是谁?我们需要救吗?”
床上这位的身份她虽不知道,但多少也猜到了一些,若今日不救,改日等他生龙活虎了,定是要生吞了他们的。
陈锦道:“救吧,救了这位爷,他便欠我一个人情了。”
墨童听她说完,也不再废话,开始给元徵处理伤口。
那伤口极深,像是被有倒钩的利器所伤,音夏与瑞儿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出去吐了。陈锦坐在床边,维持着那个以手支颌的姿势,看着墨童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一趟下来,墨童累极,毕竟还是个孩子,终究体力有限。
正文 第五十六章感兴趣
床被人占了去,音夏原是打算再去要一间上房给陈锦,陈锦嫌天晚怕扰了别人,只让她在外间重新铺了张床睡了。
男女有妨。
音夏怕晚上有什么事,便抱了床被子缩在椅子上守了一夜。
天微亮,音夏便醒了,见陈锦还睡着,偷偷挪到里屋,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出来时见陈锦正坐起来,忙道:“姑娘,那人走了。”
陈锦点点头。
半个时辰前走的,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对方怕也是想让她知道吧。
想了一回,陈锦起床洗漱,用了早饭后便重新出发。
此时虽仍在年节里,但越往后,年节的氛围便越淡,从朔方出发,越往前走,延途却越是荒凉。他们来时因赶路,倒没怎么在意周边的环境,此时掀了帘子看出去,官道上并没有几个人,官道两边都是光秃秃的,那树干的皮都给剥光了,不知拿去做了什么用途。
“今年冬天,这里连下了一个月的冰刨子,像碗那么大的,田里颗粒无收,听说很多人吃不起饭,成了流民。”音夏见她微皱着眉,出声道:“朝廷虽拨了款赈灾,但一层层扣掉,真正到百姓手里的却少得可怜,这树皮怕是被流民剥去吃了。”
陈锦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再强盛的国家,也会有流民乞丐,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
她早就过了头脑发热的年龄,也不是那等古道热肠的人,这些事她看见了也顶多送出几张银票子,至于其他,她不会做,也做不了。
又行了一段距离,车外突然一阵吵闹。
瑞儿掀开帘子往外看,突然回头来对陈锦说:“姑娘,外面好多难民。”音夏凑过去跟她一起看,只见她们已到了朔城的城门口了,门口那条大道上横放着一条带刺的栅栏,官兵持刀站在栅栏后面,阻止难民涌进来。
吵闹声便是从难民里发出来的。
虽有难民拦路,但陈府的车马有各省会通行书谍,官兵倒也不敢多加为难。只是入城时,终究是闹了场不小的混乱。
瑞儿在马车里吓得直往音夏怀里钻,感觉马车正被数十只手推搡着,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着也是情理中事。
陈锦面不改色的倚在榻上,有陈知川和陈珂在外面,她并不担心。
过了一阵,马车不再晃动了,瑞儿抬起小脸,看着陈锦面不改色的神情,不由羞赦难当,低头说道:“瑞儿……瑞儿给姑娘丢脸了。”
陈锦放下车帘子,笑道:“我也有些害怕,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闻言,瑞儿睁圆了眼,“真的吗?”
陈锦点点头,“真的。”
瑞儿遂放下心来,脸色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边上的音夏却沉默起来。她知道姑娘这样说只是安慰瑞儿罢了,姑娘根本就没在害怕,甚至,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兴奋,那双时常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在某一个瞬间仿佛被火把点燃,变得亮敞晶莹。音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姑娘早已不是从前的姑娘了。
她早就有了这样的认知,但是直到刚才。瑞儿害怕,她也害怕,只是碍着年龄摆在那里,不能再雪上加霜了。无意识地转头去看陈锦,音夏发现她只是安静的坐着,眼眸微垂,脸上无悲无喜,就像这场混乱离她有千万里远,她不过是一个毫无干系的旁观者。
然后,她看见陈锦抬起眼皮。
眸中华光一闪而逝,毫无波澜的脸上突然掀起些许兴奋,嘴角轻轻上扬,像看着了某种感兴趣的物什,那一瞬间整张脸浮现出来的神色如同照亮黑夜的星月,明亮却并不夺目,安安静静的,自得其乐。
“我们今晚应该会在城中留宿,城外难民太多,保不齐有那胆子大的溜进城来,你们要注意安全。”陈锦的声音缓缓传来,音夏回过神,忙点头应下。
从始自终,姑娘太过冷静,冷静得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入城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余东远等人安排好了食宿,一行人在客栈大堂用了晚饭,便各自回房。
陈锦正准备歇下,瑞儿从外面跑进来,脸蛋红扑扑地,说道:“有个顶英俊的公子进了大爷那屋。”
音夏正伺候陈锦除去外衣,衣袖刚褪到手肘,陈锦按住她的手,将衣服重新合上,“出去看看。”
这客栈不比福安客栈大,整个建筑如筒子楼般,中间部门为空,四周围成一个圈,数十间客房围集而成,出得门去,便是栅栏,站在栅栏边上,能将底下大堂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上楼时还冷清的大堂此刻已坐了三桌人,看穿着都是随侍长随,腰间佩剑,目光如矩,黑靴上绣着暗金纹路,低调不打眼,只看了一眼,陈锦便猜到,瑞儿口中那位英俊公子怕是二太子元昀了。
“呀,是他!”瑞儿突然叫出声来,忙被音夏捂住嘴巴。
陈锦循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张平凡无奇的脸,鬓边生出些微白发,一身普通的玄衣,站在人群中十分不起眼,也难为瑞儿还认得他。
底下众人皆身怀武艺,瑞儿这一声虽小,却哪里能逃过他们的双耳,一时间,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抬起望来,音夏与瑞儿被这数十道冷冽目光逼得倒退到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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