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还在念叨韶王夫妇的行脚商连早食都顾不上了, 撒手就跑:“快走快走!去看看韶王!趁现在人不多, 赶紧过去, 不然就见不着了!”
赵幼苓抬头往门外看,在街道上吼着“韶王回来了”的不止一人,你喊一句我喊一声,眨眼功夫, 街上已经人头攒动,纷纷跑动起来。
刘拂有些坐不住,兴致勃勃地也想跟着去看看。就连谢先生,都若有所思地望着街道上拥挤的人潮。
“去吧。”谢先生挥手道,“你俩都去看看。”
刘拂一看这情形, 忙把手里的胡饼几口咬完, 擦了手就喊上赵幼苓要跟着去看。
赵幼苓迟疑一瞬, 嘴唇微抿,跟着出去。
汴都城中此刻万人空巷, 临着进出城门最中心那条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已经挤满了人, 就连街道两旁能站人的地方,也被挤得满满当当,不能再落下一个脚步。
男人、女人、老者、幼童,处处是人。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期待凯旋归来的韶王。
刘拂在呼延骓的部族里,别的没怎么练出来, 身子硬朗不少。人群中,多挤又攘,硬生生给自己和赵幼苓挤出了一二站立的空隙。
赵幼苓才刚站定,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见前头的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身边的人立即激动起来,试图往前挤。
“来了,来了!”
“韶王!韶王!”
欢呼声此起彼伏,谁都想上前表一表钦慕之心。人群越发拥挤起来,赵幼苓被挤得脚步踉跄,还是身边好心的大婶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才没让人把她挤了出去。
街上,急忙赶来的维持秩序的官差开始吆喝着,把试图挤上街道的人们往旁边驱赶。
一边赶,他们一边朝城门的方向去看。
这时候,马蹄声渐渐近了。
天子南逃时,身边带着的很多都是精兵。这些人不惜一切护送天子等人一路南下,安然入了汴都。另外大多数兵马都留在了当时的京城,抵御攻势猛烈的吐浑军队。
如今这批人,一部分拱卫皇宫,继续保护天子的安全。一部分则调入了南逃后新命名的几支队伍中,招兵买马,带出了新的士卒。
韶王剿匪带去的一队兵马,起初并不为人所看好。毕竟严溪乡的那帮山匪已经打退了不知多少次官府派过去的兵马。完全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败在韶王的手下。
因此,马蹄声近了,更近的还有令人心潮澎湃,整齐有力,充满了自豪感,犹如鼓点的脚步声。
欢呼声稍稍一顿,立即排山倒海般响彻汴都的上空。
“二狗!”
“顺子!”
“爹!”
“大郎!”
呼喊声中,人们开始迫切地在进城的兵马队伍中,寻找眼熟的脸孔。有人还在喊韶王,但声音渐渐弱了,更多的人都在呼喊着自己认识的名字。哪怕关系拐的有点远了,这时候也都殷切了起来。
赵幼苓就在这样的喧闹声中,抬起头隔着攒动的人头,费力地看到了那支渐渐走近的队伍。
最先经过的是举着旗帜的亲卫。能入亲卫的,通常都是韶王身边的人,有的已经跟了韶王十几年。
赵幼苓记不得这几张脸孔,只看着他们手里高举的那面旗帜,迎风招展的旗帜上,斗大的“韶”字似乎镶着金银线,阳光下隐隐折射着亮光。
旗帜后紧跟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一名俊朗的中年男子。
那人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穿的是赵幼苓前世见过的高级将领才会穿在身上的银甲,猩红色的斗篷披在身后,自进城后脸上就始终带着笑。
那个笑容和身边矜持的亲卫们截然不同,也不像是那些被喊到名字的士卒充满了羞涩,反而是一种自得和闲适。
像极了小时候,她屡屡见到的那个只对着疼爱的妻儿才会露出的笑容。
多年在外逃匿的生活,并没有将他摧残得一蹶不振。反而让明明年过四十的男人,看起来更加英武和年轻。
人群的呼喊声在得到亲人的回应后,很快又回到了男人的身上。
有女子发出尖叫:“韶王,韶王殿下!”
男人别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展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容,顿时迎来更加热烈的呼喊。女子们纷纷将手中的鲜花、手绢向着他掷去。
带着香粉的手绢如轻盈的花,纷纷落下,运气好的擦过铠甲滑落,差一些的远远便落了地。更有占了临街酒肆茶楼包厢的女子,直接从楼上将自己贴身的香囊投掷下来,竟还真有几个落进了男人的怀里。
人们都知道,几年前韶王因所谓的谋反罪名,带着嫡出子女逃离了京城,韶王府上下女眷尽数自刎,余下的人不是斩首示众,就是被贬作罪奴。
当时的“谋反”案一出,已经令人难以置信。等到之后韶王平反,查明“谋反”一事从头到尾都是太子赵昱及其东宫属臣构陷,远在吐浑的赵昱被废,更是令天下人震惊。
等到韶王来到汴都,人们对他“谋反”前后所做的种种事迹,哪怕花街柳巷的传说,都已经耳熟能详。
风流俊逸的亲王,又因天子愧疚不已,得了无数荣耀和好处。哪怕又娶了王妃,王府中也添了其他女人,仍是让无数人家趋之若鹜。
哪怕不能亲近,只远远的见上一眼,也是好的。
这样热烈的气氛根本不会那么快就消散,随着队伍不断地往前走,人群也跟着拥挤笨拙的移动。赵幼苓虽长高了不少,可在人群里还是显得吃力,只能拽住刘拂的袖子,这才没被挤散。
耳畔除了粗重的呼吸,就只剩下男人女人忘记矜持和稳重,爆发出的连绵不绝的尖叫声。
赵幼苓勉强站稳,抬头又看了一眼马背上正和楼上女人们挥手示意的男人。
她父王,果然还是这副模样。
她又往后看了一眼,已洗去全部稚嫩的青年骑在马背上,有条不紊地随着队伍往前走。和韶王有七分像的那张脸上,挂着和韶王截然不同的认真神情。
“阿兄……”赵幼苓忍不住喃喃,抬手摁了摁突然发紧的心口。
前世的那一箭,她虽无怨恨,可如今想来,还是会忍不住发疼呢。毕竟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到那时的一幕幕,她越发确定,最早射来的那一箭其实是想救她,却没料到世子会射来取她性命,断绝吐浑念想的一箭。
韶王一行人剿匪归来,长长的队伍走过汴都长街,也带走了沿途围观的人。
不多会儿,陆续有人从邸店离开,兴致勃勃地走向他们各自的目的地。
西大街石头胡同。
这条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胡同里,从前也是有出过大户的。家世衰败之后,宅子留在了胡同里,听说直到前几年才重新卖了出去。
这胡同不窄,马车进出轻而易举。但自从大户落寞搬走后,显然住在附近的百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马蹄踏在胡同青石板上的声音了。
三匹马甫一进胡同,就有人看了过来。有小孩趴在窗户往外张望,怕得罪了人,被家里长辈一把搂进怀里,关上了窗。
关窗的动静很大,正打算打招呼询问的刘拂被那“啪”一声惊得震了一下,坐在马背上一脸懵。
“他们怎么这个反应?”
赵幼苓拍拍大黑马的脖子,到挂着“胥府”二字门匾的大门前停下。门外没人,大门紧闭,如果不是看门前台阶上干干净净,差些就让人以为这里没人住。
她下马,几步走到门前,扣了扣门上的兽形铜环。
门口静悄悄的,可里头的人反应很快,不多会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小半。一个瘦精精的门子探出身来,目光飞快地扫遍赵幼苓全身,又往她身后的一老一少身上看去。
“你们找谁?”门子客气问道。
门子看着年轻,可一双眼睛眼神毒辣,半开的门,和说话是客套的感觉,分明是含了满满的提防。
赵幼苓看着他,问:“公公在吗?”
门子愣了愣:“小郎君是不是走错了?”
赵幼苓摇头:“我找胥公公。”
北风吹来,站在门前仍做一身男子打扮的赵幼苓衣衫飘飘。
门子迟疑一瞬,反问:“阁下是哪家郎君?”
刘拂这时走上前,闻声一愣:“这家主人不姓胥吗?”
“是姓胥。”
“既是姓胥,那就没错了。”刘拂笑开,指了指赵幼苓,“你家主子不曾说过他有个义女在外面吗?”
门子呆愣愣地站着,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跟前这一位哪是什么小郎君,分明是个女娇娥:“知道!知道!你们等等!等等啊!”
他说完不忘关上门,风一样地跑了。厚实的门板没能挡住他的声音,赵幼苓站在门外,径直就听见他跑远的吼叫:“主子!主子!有个小郎君上门说是小娘子回来了!”
动静太大,赵幼苓哭笑不得地扭头看了眼刘拂。后者摸了摸鼻子,问:“你义父官很大吗?”
他话说完,后脑勺被谢先生拍了一下。“若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我们就走。”
赵幼苓闻声,感激颔首。她知道,谢先生说的“我们”,包含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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