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这段日子,似乎一直待在寝宫了。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都被赶到了寝宫外,里头只留了道士给他送的几个道童。
那道士的愿意,是将几个道童充作炉鼎,可天子吃了药只管要胥九辞带着人从后宫蒙了嫔妃的眼,往他寝宫里抬。
几个道童就彻底留在宫里头给人端茶送水。
胥九辞站在寝殿外,此时正与几个徒弟说话,听见荣安公主与驸马前来,便抬手挥退徒弟,笑着往前头看。
宫门之外,光影下,两道身影并肩而来。男子面容俊朗,女子娇美灵动,只是一人扶着另一人,步伐缓慢,分明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等人上了台阶,胥九辞上前行礼,含笑道:“给公主驸马请安。”
“义父!”赵幼苓哭笑不得,急忙伸手去扶,“义父要不是在宫里走不开身,云雀儿该去府上见你的。”
“都是规矩,胥府的规矩在胥府。宫里的规矩在宫里。不能混为一谈。”胥九辞见赵幼苓面色好了些,不由笑了起来,轻声道,“陛下在里头,已数日不见外人了。”
知道他是在给自己递消息,赵幼苓抿抿唇,缓缓点了下头。
“但还是得求见。就是意思意思,也得做出样子来。”
胥九辞颔首,转身时看了眼静静地立在一旁的呼延骓,随口丢了句话:“驸马想过,离了左骁卫,要去做什么嘛?”
他似乎压根没打算听呼延骓的回答,说完就转身进了天子寝殿。
殿门是小道童开的,有些吃力,探出脑袋还往外看了看,对上赵幼苓好奇的视线,呲溜缩回门后。
不多会儿,胥九辞回来。
他后脚才走出殿门,小道童就又探出头,哼哧哼哧关上了门。
“殿下不见人。”胥九辞道。
赵幼苓倒是不觉意外:“那义父知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冲喜?”
这事问过韶王,韶王不知。韶王甚至曾经试探过那时还愿意见人的天子,天子也不曾正面回答。
大概,真的只是灵光一闪,想到了冲喜这招。
胥九辞沉默一瞬,摇头:“这件事,谁也不知陛下为何会突然想到。皇后、贵妃还有太子得知后都在劝阻,但天子训斥了众人,一意孤行下了圣旨。”
“东宫下毒的事,天子已经知晓,但看起来,太子的位子仍旧坐得十分稳固。你不如回去告知韶王,早日为韶王府做打算。”
说到这里,胥九辞明显顿了一下:“这次,他早做打算,最好别再丢下你们任何一人。”
赵幼苓知道,胥九辞始终记着那年韶王抛下王府上下,带着三个嫡出子女逃离京城的事。
她也记得,记得韶王当初的冷酷,也记得现在的好,更记得那年的起因是废太子断言韶王府意图谋反。
所以这一次……
她看着胥九辞,后者缓缓点下了头。
从宫里出来,赵幼苓就好像在公主府安静地住了下来。
宫里的动静,她再没过问,韶王府那儿似乎也是没再时时过去转一转。只身体大好了,就带着赵婳和潼哥儿一道上街走走看看。
潼哥儿如今还不会说话,可一双眼总好奇地看看这看看那,上街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得累了,自个儿揉揉眼睛,抱着赵婳的脖子就哼哼撒娇。
赵幼苓怕赵婳抱累了,忙伸手抱过潼哥儿。
潼哥儿是个性子好的,从不赖着谁非要抱。奶娘带的轻松,赵婳也吃不了苦。因此一道出门,总是放了奶娘休息,自个儿照顾孩子。
赵幼苓伸手一抱,潼哥儿转身就抱住她脖子,靠在人肩头奶声奶气地嗯啊两声,不多会儿就在人声鼎沸的街头睡了过去。
赵幼苓微微低头看一眼。
身后的茯苓递上帕子,擦了擦潼哥儿额头上的汗。
赵婳瞧见了一家从前常去的冷饮铺子,招呼着赵幼苓就往里头走。
赵幼苓抱着孩子,走得慢了些,才一脚踏上铺子门前的石阶,就听见身后“咦”的一声。
紧接着,有人诧异地问:“云雀儿,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娃娃?”
赵幼苓回头。
骑在马背上,风尘仆仆的男人扬眉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娃娃,生得可不像你。”
赵幼苓微微仰头,把潼哥儿交给了茯苓,几步上前就要去揪马鬃。
男人吓了一跳,赶紧下马:“别别别,这里人多,可不好惊了马。”
男人又看眼孩子:“这孩子真是你的?”
赵幼苓本就没打算在闹市惊马,只是吓唬吓唬男人,见他还有些傻不愣登,按在马脖子上的手一转,揪住了男人的耳朵。
“你自己的儿子自己都认不出来,可别想叫潼哥儿喊你一声爹。”
她说完话,想回头去喊赵婳,头一扭,原先进了铺子的婳姐儿早已站在台阶上捂着嘴,泪流满面。
她松了手,让这对差点天人永隔,久别重逢的夫妻含情脉脉,自个儿伸手刮了刮潼哥儿的脸蛋。
睡着了的孩子,身上透着一股子奶香,压根不知睁开眼后身边会多了一个阿爹。
不过这样也好。
赵幼苓想。
比起懂事之后才与亲爹重逢,或是永远没见过,不如这个年纪再遇,从此一家三人再不分离。
阿泰尔终于回了汴都。
他将英国公捡回他,然后养伤,然后被岳父训斥,被岳母护短的事一一如同说笑般告诉妻子。
论理他也该进宫面见天子。
但天子依旧不见外人,只接连召见道长,似乎是又有了新的丹药。
等阿泰尔回了公主府,摩拳擦掌表示要自己去外头买个宅子,一家三口住在一处的时候。
呼延骓却突然道:“你留下,替我看家。”
他一语,不光阿泰尔怔愣,便是赵幼苓一时也有些不解。
呼延骓目光深沉。
片刻后,他道:“天子下了一道旨,要将我外放。”
虽说早有打算,但天子近日做事,桩桩件件都来得太过突然。
赵幼苓唔了一声,望向他:“去哪里?”
“北境。”
第128章
呼延骓自有考量, 赵幼苓虽觉得诧异, 但并不打算干涉, 只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会是北境?”
阿泰尔也觉得古怪。都已经是驸马了, 怎的还会有被外放的时候。且不说那北境之外就是吐浑, 也算是大胤如今距离吐浑所占之地最近的地方之一。另一处如今就由英国公驻守。
呼延骓自然是有志向的,从前在戎迂便是,即便领了个最无人看顾的部族,也能照旧将族人照料得好好的, 甚至挖矿、养马做许多连王庭都做不到的事。
阿泰尔想着,余光扫了眼身边,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大胤的那个天子故意把你派过去的?”
仔细想想,也是极有这个可能的。
毕竟大胤重文轻武,几年前吐浑一路攻进大胤, 大胤武将死伤众多, 到后来南迁, 文臣的势头一度压过武将。如今能领兵打仗的,也不过只剩下数十人。
而这数十人里头, 能与吐浑相抗衡的, 只有寥寥数人。
戎迂与吐浑现下已成一家,让呼延骓去北境,岂不是摆明要他做这个前锋,杀自己的同胞族人。
“去北境,比去别地要好。”
丫鬟们知晓他们要说正事,这会儿都走出屋子, 去了外头。
听见脚步声远去,呼延骓这才续道:“太子如今不会留我在汴都。”
阿泰尔和赵幼苓对望一眼,眉头都皱了一下。
呼延骓道:“汉人有个词,叫如虎添翼。我如今名望作为,早已入了太子的眼。太子巴不得早日将我推出汴都,以免日后给韶王添加助力。”
倒不是他自以为是,而是汴都隐隐已有风声。
太子心胸狭隘,又将韶王及其身边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能赶走一个是一个,生怕韶王得了各方助力,日后夺了他的太子之位。
且近些日子以来,城中还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当年韶王府谋反一事,并非废太子一人构陷,背后还有如今这位太子的一臂之力。
片刻后,赵幼苓问:“北境,是太子所选,还是你……”
呼延骓目光深沉,良久,他轻声道:“是太子。”
但实际上,太子本是在北境和燕地之间犹豫。这两个地方环境错综复杂,无论去哪儿似乎都可以。
但韶王得知后,偏偏力荐呼延骓往燕地去,说是多少与瑞王相熟,也可互相照顾。
去北境外有吐浑,去燕地内有瑞王,太子思来想去,担心韶王借他与瑞王结盟,也不知究竟与天子说了什么。今日早朝,圣旨下达,将他外放,命他一个月后往北境去。
话说到此,阿泰尔便只拧了眉头,担下了之后看家的责任。
之后赵幼苓又胥府和韶王府分别去了几次,日子便一日一日地翻过,离着外放的日子还有半月有余,韶王府的魏侧妃有了身孕。
赵幼苓回去看了一眼,临走时遇见凑巧在门口撞见呼延骓的,来探望女儿的魏泓韬。
许是心底多多少少对这个儿子还存了些念想,赵幼苓明显看到魏泓韬不时回头看他,只是看到最后到底咽下了话,敛去面上愁容,由下人引着去探望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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