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众人围上去,看徐老太君脸色难看,嘘寒问暖,“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
“您身子若有什么不爽,要告诉儿媳们。”赵氏用手搓着徐老夫人发凉的双手,说道。
徐老夫人双眼无神,呆愣了好久,才慢慢地转眸,将双眼放在了岳子月紧张的面上。
岳子月虽然很想问她慧行大师是不是给她说了什么,但是为了不让人起疑,只能强忍着,“祖母,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妥?”
徐老夫人看着岳子月,眼睛闪动了一下,她的脑袋里只有慧行大师的那几句话,‘世子这一脉子孙缘薄弱,佛祖也解不了老夫人困境。’‘老夫人回去,还是重新找个大夫替世子诊治一下,一切都清楚了。’
慧行大师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要她给晏宁请大夫的事情,她长处内宅,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晏宁的身子怕是废了。
她一直以为问题出现在岳子月身上,没想到是根不行。
徐老夫人脸上悲泣,“晏宁呢?”
岳子月恭敬说,“夫君只说去走走,孙媳也不知道夫君去哪里了。”
“你们去找孙少爷,找到他后让他去马车等我们。”徐老夫人转眸对身边的小厮吩咐。
“是。”小厮应下就四处分开来。
岳子月不着痕迹地仔细地辨识徐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唇角轻轻地抿紧。
赵氏吃惊道,“老太君,我们这就要回去吗?”
徐老夫人胸膛起伏暗自缓着气,她调整好自己说,“突然觉得身子不爽利,想回去歇着了。”
“您身子不舒爽,这要是立刻坐车,这一路颠簸,您能吃得消吗?”赵氏说,“不如在寺里歇息一下。儿媳去山下请个大夫,给您瞧瞧?”
“不了,我想赶紧回家去。”徐老夫人摆了摆手,“走吧,我们下山去。”
赵氏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和岳子月一起往山下走去。
岳子月自己坐在马车里,双手紧紧地搓着,十分的紧张。老夫人的样子很明显是知道了晏宁的事情,可是她会怎么做呢,会为了晋国公府的名声收回赐婚,还是就那样,等皇上赐婚。
就在她焦急等待中,外面传来了徐晏宁的声音,“祖母,孙儿在寺里给您定了一桌素斋,您用完再走吧。”
徐老夫人说,“晏宁,祖母身子实在是不爽,想回家了。”
“祖母,您身子不舒服啊,严不严重啊。”徐晏宁说,“孙儿要不先去给您找个大夫瞧瞧吧,免得耽误了您瞧病。”
“不碍事的,我还能撑得住。”徐老夫人说,“晏宁,快上车吧,我们赶紧回去。”
徐晏宁点头,“孙儿听祖母的。”
他吩咐马车走后,不消一会儿,就上了岳子月所在的马车,一见自家媳妇面色比自己祖母脸色还难看,徐晏宁更觉忧心,“月月,你身子也不舒服?”
岳子月朝徐晏宁伸过来手,双手紧紧地捂着他的手,她微寻思片刻后,说,“晏宁,我身子没事。就是挺担心祖母的。祖母见过慧行大师,整个人脸色都变了。祖母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月月你别担心了。”徐晏宁说,“我刚刚也听下人们说,祖母见着慧行大师脸色就不好了。想来是因为慧行大师和祖母说了一些有关命里的话,祖母一时不能接受而已。应该不碍事的。”
岳子月心事重重地点了下头。
车轮滚滚,不到午时,晋国公府的马车就进了城,一进城后,徐老夫人就掀着车帘一直往外看,直到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家医馆,她连忙让车夫停下。
她对赵氏说,“你去将医馆的坐馆大夫请到俪秀阁,切记,让人寸步不离地带着,进府后哪里也不能去,直接来俪秀阁。”
“儿媳记住了。”赵氏应完,就下了马车,她派两个忠仆小厮跟着,还让自己大丫鬟跟着,这才上了马车跟徐老太君复命了。
岳子月放下手中的布帘,忐忑的心稍稍释然了许多,看来不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马车继续前行,最后停在晋国公府,徐老夫人面色严肃地下了马车,一路走向俪秀阁,脸上一个笑脸也没有。
岳子月和徐晏宁跟随其后,一起去了俪秀阁。
众人皆安静地坐在徐老夫人的俪秀阁喝茶,谁也不敢多吭一声。许久之后,赵氏的大丫鬟携着医馆大夫进了厅里。
老太君只由贴身嬷嬷陪着让大夫进了内室,一盏茶的功夫后,嬷嬷出来,把徐晏宁叫进去了。
徐晏宁进了内室,见徐老太君坐在软塌上,大夫神色稍有些不自然地坐在塌下的凳子上。
“晏宁,你坐这里来。”徐老夫人指着软塌的一端空位,对一脸搞不清状况的徐晏宁说。
徐晏宁依言踏步到榻边,坐了下去,“祖母,可是您的身子不太好?”
徐老夫人看着玉树临风的孙子,心里涩的很,她宁愿是道行高深的慧行大师算错了,也不希望她最喜爱的孙儿真的无法孕育子嗣。
“祖母无碍。”徐老夫人唇角笑容酸涩,“晏宁,祖母请了个大夫,想替你诊治一番。”
徐晏宁下意识地说,“替我诊治什么?”
他胳膊上只有一个烧伤,况且抹了周太医的药后,已经大有好转,一点事情都没有了。
“你先别问。”徐老夫人对大夫说,“刘大夫,麻烦你了。”
刘大夫走到徐晏宁的身边,往桌上铺了个软垫,对徐晏宁说,“公子,您把手放上去,奴才给您诊治一下。”
徐晏宁心里虽然有疑问,但是看自己祖母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就捋高袖口,将手腕放在了软垫上。大夫闭上眼睛,仔细地把着脉,许久之后,他放开了徐晏宁的手腕。
“回禀老夫人,公子.......”大夫看着徐晏宁欲言又止。
徐老夫人看着刘大夫的表情,就知道了慧行大师所言不虚,她开口道,“刘大夫,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徐晏宁看着大夫吞吞吐吐的模样,就知道,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他的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脑袋中各种猜测瞬间转过。但是,他怎么也猜不到,会是那个......
刘大夫缓了口气,开腔说,“公子曾经服用过朱砂,中毒很深,严重损害了身子,此生,都不可能再生育。”
徐老夫人听了大夫的话惊叫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她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瘫在座位上,双眸惊恐万分。
徐晏宁也被这个晴天霹雳惊得呆愣在原地,他愣了许久,才堪堪将目光放在大夫身上,说,“大夫,你刚刚说......”
“肝肾受损,导致身体气血严重受损,已经无法孕育子嗣。”刘大夫重复一遍后说,“公子还是尽快排毒吧,否则,危害生命。”
“老夫医术浅薄,还不足以制作解药,为公子排毒。”刘大夫说,“老夫人公子,还是从宫里请个太医解毒比较好”
“送刘大夫出府。”徐老夫人对身边的嬷嬷说。
嬷嬷应下,便带着大夫出去了。
大夫走后,徐老夫人和徐晏宁在座位上默了许久。
徐老夫人率先开腔说,“若不是慧行大师提醒,祖母险些失去了孙儿。”
徐晏宁清润的眸子乱滚动着,找不到一个依靠点,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晏宁。祖母一定请最好的太医为你排毒。”徐老夫人看向脸色异常难看的孙子,她伸手将徐晏宁的手紧紧地抓在自己的手里,“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好,祖母,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徐老夫人掩着脸,痛哭起来。她也不知道上辈子遭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这么惩罚她,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老大夫妇,现在,连他们的孩子,她最疼爱的孙儿都惨遭毒手。
徐晏宁揉着眉心,寻思了很久,才抓住心里冒出来的那个念头,他开腔说,“祖母,我听说,皇上赐婚的圣旨要下来了。孙儿身子废了,不管往院子里娶多少,都不可能怀上身子。我院里所有女人都生不了,到时候外人总能看出来是孙儿自己不成,那孙儿以后,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说着,徐晏宁就从软塌上起身,跪在了地上,“还请祖母,将赐婚旨意收回。别让孙儿成为全京城笑柄。”
“事到如今,这也是唯一能做的了。”徐老夫人叹了口气说,“晏宁,你放心,祖母一定把事情处理妥当,不让你受别人一点的诟病。”
她思忖了半晌说,“月月那里可能瞒不了了。晏宁,你寻个机会,将事情告诉她,让她放宽心。”
徐晏宁略略点头,“此事,孙儿会和月月说清楚的。”
徐老夫人点头,尔后说,“你这一脉不能无子。祖母会寻个好岔,圆你和月月做父母的心愿。”
徐晏宁说,“多谢祖母。”
“地上凉,快起来吧。”徐老夫人放话,见徐晏宁起来后说,“回去吧,祖母身子也乏了,想歇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