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阳回转过身,并不说话,只是眸色越发深沉。
“来不及了,主子,来不及了!”
叶初阳伸手攥住了叶离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到了半空,眸子紧紧的盯着他的,
“说清楚……”
叶离眸色有些慌乱,但还是努力直视着叶初阳的眼睛,今日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倒也合适!
“我与徐仪设计,在徐仪出兵之时……趁机把她,把她送出去了!”
“送去哪?!”
“……”
叶初阳手上越发用力,眸色也都变得腥红,
“说话!”
“梁州……”
“嘭!”
徐仪被他一掌推至墙边,他没忍住嘴里的腥气,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叶离!”
梁州……与徐仪一道……楚倾便是活生生被送去与那五千将士一同殉葬,绝无生路……
叶初阳的大掌攥的极为用力,如困兽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叶离,让人望而生畏,
叶离却强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重新跪在他眼前,眼眸中越发空洞。
“我骗她说,主子有难……聪颖沉稳如她,却没有丝毫犹豫就……”
“闭嘴……”
“徐仪提过让她离开……她不愿,我二人无奈……只得如此……”
“……”
“大战在即,现在……一切都迟了……还望主子以大局为重!”
“叶离……”
“大战之后,叶离,任凭主子责罚!”
“请帝君三思!”
再一次,所有人都跪伏在地,这一句三思,响彻黎明。
叶初阳看着强撑的叶离,看着门外的一众将军,看着天际边渐渐泛白的颜色,半晌才向后踉跄了几步,然后狂肆的笑出了声,
“好!好!”
众人的头越发低垂,他们从不知道,帝君也会生起如此的怒意。
“帝君息怒!”
“叶离听命!”
“臣在!”
他的这句话,令众将都松了一口气,连叶离这一句也喊的格外嘹亮,等着叶初阳布军的命令,
“即日起,任为主将,北进之事由你全权负责!”
叶离猛然抬头,愕然的看着叶初阳,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眸色,他却越发胆寒。
“帝君……您……”
“此事若有异议!斩立决!”
“主子……”
叶初阳听到叶离的低喃,他缓缓俯下身,笑看着他,
“你该了解我,世上万物,我说未迟便是未迟……”
“您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对你的惩罚,基业与社稷,托付与你,别再让我失望!”
“主子!”
叶初阳径直往府门外走,众将自然不敢拦着,都齐齐的往两边退让,间或有两个想出面劝阻的,都被叶初阳的折扇推到了一旁。
叶离想追上,却力不从心,
“主子,这些,你都不管了么!”
“……”
“叶离知错了!”
他冲着他的背影喊了许久,直到精疲力竭,叶离才终是颓然的跪伏在原地,
“我若没回来,这账一笔勾销!”
叶离静静跪在那,只听见这最后一句话,他眼睁睁看着叶初阳的身影不断向远处泛白的天际靠近,最终隐于黑暗。
耳边,是众将的议论与叹息,一片嘈杂。叶离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他从未想过,这样的境遇下,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明明足矣证明,到底什么,在他眼里是多余的!到底什么,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所做的一切,皆为不仁不义……
他终是躺在地上,缓缓闭了眼睛,苍白的脸上满是鲜红的血迹,他却愁眉紧蹙,用尽全力吼出了声……
~
叶初阳离开了,只牵了一匹良驹,带了几个侍卫。兖州城门口,处处是守门的将士,卢子琪一身戎装站于他面前,不让路却也不说话。
他自是听闻了一切,有人劝他说叶离将军都无能为力的事,他就别再逞强,但为人臣子,他不能眼睁睁在一旁看着!
叶初阳眸色越发深沉,一个动作便翻身下了马,
“你不该拦我。”
卢子琪行了君臣之礼,复又看向他,
“还有一个时辰出兵……主将却走了。主子,你觉得可笑吗?”
叶初阳勾了勾唇,并不生气,
“确实可笑……兖州之事,就靠你们了。”
“不!留下,带着我们一起攻过黄河!攻到邺城!”
叶初阳眯着眼睛,看了看泛白的天色,不由蹙了蹙眉,
“到了梁州,我会为你们撑到最后……”
“你是去送死!你是帝君!万将之主!这种牺牲,不该你来做!”
“这种话,轮不到你说。”
叶初阳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牺牲,只是自己拼命为了楚倾,自私一次罢了,自私到将万千将士,置于不顾。所以自己连辩白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想再耽搁一分一秒,虚晃了几招,卢子琪招架不住反应不及,被定住了穴位。即使周遭嘈杂,但无人再敢拦他,
他未再看卢子琪,翻身上马,骑马时发与衣都飘飘逸逸,一拢红衣,玄纹云袖。他脸上并未有什么神色,只是眸子时不时看向天色。
他不知道,楚倾现今已到了何处,不知道何时才能追上她,但他知道,他会重新找到她,带着她,活下去。
第八十五章修罗地狱
徐仪答应救繁芜之后,楚倾在繁芜身旁守了一日有余,终于见他睫毛抖动,微微睁开了眸子,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繁芜静静地看着她,即使面上的薄纱不知何时掉落,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勾起了唇角,缓缓摇了摇头。
他虽与楚倾相识不久,但也知道她不是个会嘘寒问暖的人,此刻看见她如此担心的样子。他竟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先把药吃了。”
繁芜被她扶起,倚靠在榻上,然后伸出素白的手,将楚倾手中的药碗端了过去。
“楚姑娘,不必为我做这些。我自己来。”
楚倾并未阻拦,疲累的脸上无什么表情,繁芜余光触及她的眼神,暗暗垂下了眸子,
“那人的条件,你不该答应。”
楚倾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抬头看向繁芜,
“他要我不回兖州,不回就是了,况且我也没那么大本事自己……”
“是我连累你了。”
繁芜打断她的话,拿着碗的手不断用力,长睫掩下了眸子里的歉意与伤怀。
“是我连累你才对……”
繁芜摇了摇头,语气和缓,
“本想为姑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现如今看来,反而为你添了麻烦。”
楚倾蹙了蹙眉,不想在听繁芜客套的话,所以并未回应。她随即将落在床榻边的薄纱随手递给了他,
“繁芜,等你伤好了,就离开吧。”
繁芜愣了愣神,并未急着带上,他似乎没想过楚倾会在此时对他说这样的话,
“楚姑娘是在嫌弃我么?”
楚倾刚想反驳,但看到繁芜脸上调笑的意味,楚倾才放下心来,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繁芜缓缓带上了面纱,唇角的弧度并未让楚倾看见,
“既然姑娘不嫌弃,奴家就跟定你了。”
楚倾幽深的眸子里波澜不惊,她不知道他是否明白随她走下去的后果是什么。梁州,于这五千将士与他们而言,是地狱……
“啧,这刚醒,就又你侬我侬的了?”
徐仪推开门,言语间满是调笑,一身深蓝色暗纹的华服衬得整个人与戎甲时不太相同。
两人齐齐看向他,他却并未不自在,直接坐到了床榻之前,
“不想走就跟着,多你一个不多!”
繁芜蹙了蹙眉,实在不想与此人说话。还是楚倾悠悠的转过头,
“还要多谢将军救了他一命呢……”
徐仪自然听的出楚倾阴沉的语气,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楚姑娘识时务……”
“徐将军若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吧。”
“我这才刚来……”
楚倾猛然攥住他的衣领,不顾及繁芜在场,暗哑出声,
“你可以若无其事,我不能!徐仪,今时之事,我记下了!”
他如此设计暗算,伤了繁芜,不择手段,日后她若活着,必为此事讨个说法!
徐仪看着她幽深的眸子,平日里冷艳的脸上此时已满是怒意。他这才因她突如其来的狠厉吓到,不由往后退了退,
“记下最好!不过我敬了你几分,别得寸进尺!”
说完,他就脚步匆匆的出了房间,一边因楚倾刚刚的样子愣神,一边暗叹这女人的大胆,不过想来她不过是拿捏住了他不敢伤她,才敢在他的地方,这么跟他说话!
楚倾回过身看见繁芜微愣的样子,不由无奈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