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阑青一顿,随即又敛了眼色,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折扇,调笑道,“我看哪,这城中女子倾慕你,倒真是不无道理。这般细心,能做到的能有几人?”
柳之祁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拍了他的肩膀笑道,“我说叶阑青,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叶阑青“啪”的一声合了折扇,打掉他落在肩上的手,正色道,“你可知道,她留下那句话是何意?”
柳之祁的好奇心陡然被勾了起来,立时乖巧的与他并排而行。
“我看她的意思,多半是我们兵马未动,她的粮草先行。”
柳之祁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这……不是吧!”
柳之祁皱着眉思索,顷刻间就落于叶阑青身后。叶阑青展开柳之祁的折扇,负手前行。
是么?他也拿不准。只是脑海里深刻记着的,是她娇艳明媚下颌微扬的模样。他本就是将军,如此简单的道理何须旁人提醒。唯一的可能,便是心高气傲的她为了粮草先行一步。
柳之祁在他身后思索了许久,方才猛地跳到他的眼前去,颇是愤愤然道,“我看你们两个倒是都很善于硬生生的转移话题,偏又让人不得不跟着走。”
叶阑青被人戳穿,也不隐忍,顷刻就任由笑意顺着唇角蔓延。
柳之祁面上明显是有了恼意,立时反手夺回自己的扇子。伸手指着这长安城的夜色,朗声道,“说来,她好像还未曾看过这长安城的夜色,这般阑珊缱绻,弹尽笙歌。”哼!他耍弄了他,那便彼此彼此了。
然他回转身,瞧见的却是叶阑青如往常一般悠然,姿态悠然俊逸。
柳之祁不由得泄了气,重又跳到他身边来,“我说你……当真就没有瞧上那个女人吗?她虽说是不大好看,也不够温婉,但这般奇特的女子,可是绝无仅有的。”
叶阑青颇是无语的睨他一眼,“她的情花蛊既是已然无法帮你,你怎的还如此为她说话?”说罢,竟是再次将他置于身后。
柳之祁恼怒的险些跳起来,“我们两个是朋友,我这是仗义。”
然他不知,前方的叶阑青脸色亦是颇为凝重。却非柳之祁所言如何。正是他的姿态令他再度怀疑那个女子的来历。
他同柳之祁打小一同长大,柳之祁的脾性他最是清楚,惯常是自负瞧不上人的。可沈千容不过来了几日,他便能将那女子当做朋友,不能不令人生疑。
可抛开这些,他倒真想看看,她的粮草先行到底是何寓意?
四日后。
一辆马车停在一个小镇街头,坐于车前的青衣男子撩了幕帘,便见一个模样清丽的女子跳下车来。
她仰脸看了看天色,不由得感叹道,“果然是这南方的天色才是真的天色,山水是真的山水,泼墨晕染,便是这么个小镇,也透着让人畅快的感觉。”
青衣男子于她身后缓缓道,“过了这个小镇,便是陷落的城池。”
“找地方住下吧!”
男子恭敬地垂头,“是!”
两人在客栈开了间靠街的房间,女子倚在窗前,瞧着路上行人行色,心念,如若叶阑青速度不及,只怕这里也要保不住了。
“隔墙可有耳?”女子略站直了身子,神色郑重道。
男子摇头,“我们来时隐蔽,不曾有人随行。”
“这便好。”女子舒了口气,转而问他,“以你的能力,可能将那城防图盗来?”
“可以。”男子垂首,“那我便去准备了。”
“不用。”女子叫住他,“今晚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城防图的事,你明日再去。”
“是!”
入夜后。
一高一矮两名男子随着小二招呼的声音,步入了这个镇子最大的酒楼。
两人坐下后,便招来了店里的掌柜,要了最好的房间,最好的饭菜,甚至是这个酒楼最好的唱小曲的那个姑娘。
女子抱着琵琶于帘后落座,如微光在烟雾里款款而来,明明看不真切,却又觉得万般美好。
她的嗓音软哝,附和着琵琶清脆亮丽的音色,竟有种诡异的不谋而合。
一首曲子听罢,身形高大的青衣男子便顾自起身,去了门外。帘内的女子亦是放下琵琶,缓缓走来。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稳稳地跪在地上,“沈小姐。”
沈千容自是不必掩饰,抬手扶了她起身,“时候未到,你不必如此。”她虽同为女子,但眼见这般柔弱堪怜的模样,仍是有些狠不下心。
女子这才抬眼看向她,一双眼正经是雾蒙蒙,惹人怜爱。她的脸色仿是日常就泛着苍白,偏又点了那粉色的唇,愈发显得娇弱诱人。
“还有几日?”女子无比艰难地开口道。
沈千容自个都拿不准日子,自然不好给她一个应承,只道,“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时日到了,我自会着人来接你。”
女子垂下眼,泪水果然落了下来。“多谢!”
沈千容别过眼,挥手让她离去,转手招了掌柜,神色凝重道,“近日城中可有异动?”
掌柜是位面目寻常的中年男子,唯有眸色深邃,端是瞧得出有累日经年的历练在其中。他垂了垂头,姿态恭敬道,“近日不少南国人出入城内,看样子不出几日便又会大举进攻。”
“前一座城池便是如此?”
“是!”
“我要的消息,你可查到了?”沈千容拧眉盯着他。
掌柜垂首,前进几步自袖中取出一页折好的纸递于她。
沈千容一字一字看过,随后掀了灯盏,将纸张燃尽。“下去吧!”
叶阑青晚了沈千容两日方才抵达,却也不过是五千骑兵先一步抵达。后续部队仍在缓缓而行。沈千容得了消息,便和千阳迅速赶了过去。这里不同于长安的丝丝处处都是纠葛,她骑在马上,都有一种放肆飞行的快.感。
府衙内。
一兵士从门口径直跑到前厅,单漆跪拜,“将军,门外有一女子求见。”说着,双手向上举起,呈上一个锦囊。
叶阑青正与副将们商议要事,乍一抬眼过来,还未及审视,一侧的柳之祁已是突地站起身,满眼放光。
叶阑青睨他一眼,随后同那兵士道,“拿过来。”
锦囊内仅有一张纸条,叶阑青瞥一眼,眸中一惊,随即迅速收了起来,同那兵士道,“将她带来!”
厅内众人,远远地便望见一道碧色的身影款款而来。不知为何,分明并非绝色倾城的容颜,偏又要人移不开视线。那唇角微扬,那眼底明丽的狡黠同无辜,那施施然的姿态。
“民女千儿见过叶将军。”沈千容福了福身,眼光却是从未有一刻离开叶阑青。
柳之祁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竭力隐忍才没有跳起来相认。沈千容身份特别,他自是懂得。只是……那纸条上不知写了什么,叶阑青只瞧了一眼,便露了那样惊异的神色。
“说吧!”叶阑青轻咳一声,示意柳之祁略收敛一些。
沈千容站直了身子,如初见那般下颌微扬,右手拿着折叠好的纸,展颜一笑,“我想拿此物换得你军中的一个位置。”
沈千容说罢,整个厅堂无人应声,末了,竟是另一侧的一个留着浓重胡须、面目粗狂、极是高大的男子率先开了口,大声质问她,“你一个女子,来军中作甚?”
沈千容转向他,眸中笑意显露了明媚的嘲讽不屑,“你们军中不过五万,现下抵达的也不过五千,眼前这座城池驻扎南国军队便有十万,是谁给你的底气这般说话?”
男子被呛的脸色一阵青白,半晌竟是憋不出一个字来。一旁的柳之祁慌忙言笑道,“姑娘倒不如说说看,你手中是何物?”
“城防图!”
柳之祁一顿,正要开口,冷不防方才那位副将似是突然间找到了还击的方式,猛地就抢了白,“这有何稀罕?城防图我等已然拿到手,要你的作甚?”
沈千容不由得冷哼一声,看向叶阑青身披铠甲挺拔站立的模样,终是摇摇头叹了口气,“那好吧!小女子不过想要从军,做一名普通士兵,这城防图呢,你们拿来与你们手上的比较一番也好,倘或一般无二,也算知己知彼。”
“拿上来!”
“是!”柳之祁立时应声,接过沈千容手中的纸送与叶阑青手里。
叶阑青将那纸张平铺于桌面,使得在场的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晰。
“竟是一模一样!”其余的副将仔细的盯着那城防图,不由得啧啧称奇。
叶阑青转过身,神色郑重的看着她,“你一个女子要做兵士打仗,可是不易。”
沈千容扬眉浅笑,“谁说我要做寻常兵士了?”一脸的狡猾无辜。
方才那副将愈发不饶人,“你这是要出尔反尔?”
沈千容没空理会他,只转身看向一直一副看好戏神情的柳之祁,缓缓道,“我这里还有一物,拿来交换柳副将贴身侍卫的位子。”
柳之祁猛地一惊,当下恨不得遁地而去。仍是那位副将,瞧着柳之祁的眼神愈发不对,冷哼道,“没想到柳副将的风流债,竟追到军营来了。”
柳之祁张了张嘴,偏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