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仆便有其主。”叶阑青淡然开口。
“那你……”柳之祁迟疑的看向他,“你预备如何做?”
叶阑青垂下头,嗓音低沉沙哑:“我与千儿,可生离,不可死别。”
柳之祁漠然听着,心下不由得感慨,叶阑青这番情深合该沈千容知晓才算圆满。可也不过一瞬,他便直直的凝向叶阑青,果断提醒他:“不对!叶阑青,你们之间本就没有死别。这情花蛊同生同死,如何有死别一说?”
叶阑青亦是一怔,随后又道:“目前仍有转圜之地,如若真至死局,也唯有生离。”
柳之祁在一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确然是不曾到了死局。长公主来时,并不曾将话说绝,一切皆有余地。但他只觉得沈千容委实不幸。生死几度,却还是不能圆满。
熟料,另一端的沈千容和应儿,还不曾靠近竹林,突然就被人拦了去路。
她们二人被数十名黑衣人包围,沈千容只问了应儿一句:“可有挣脱的可能?”
应儿沉重的摇摇头,这些人来得极是突然,便是她也不曾有所察觉。这数十人俱是高手,莫说仍有小姐身子虚弱,便是仅她一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沈千容瞧着应儿沉重的神色,索性握住她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既如此,便只有束手就擒。
她们二人被点了穴道,蒙了双眼,丢在马车上。不知行了多久的路,醒来时,便是在一张温软的床榻之上,她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倒是一睁眼,瞧见眼前的男人,立时撑起一丝精神。
“竟然是你?”沈千容的手指紧握住锦被,身子一寸寸发冷,寒意蚀骨。
第52章 疲于奔命
那一双丹凤眼颇是狭长, 眼光含着冷冽的笑意, 如初见那般让人心生寒意。
“自然是朕。”男子笑着看着她, 如看待被擒获的猎物一般, 眼底是玩弄耍弄的光。
“你抓我来是为了你的妹妹?”沈千容谨慎的看着他。余光打量过这屋内的情形,这屋子奢华富丽, 却是眼熟的很。她心思微动, 便想起这时先皇在时曾扣留她的正阳宫偏殿。“你将我带到了长安?”她死死地凝着他。
“呵!”楚云苍不以为意的轻笑,“朕突然想起与你多日未见, 所以特命人带你前来。”
沈千容咬牙看着他,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他却是愈发有了兴致,仍是自顾自道:“怎么说呢?原本你走了便走了,可惜我那个妹妹早些年就瞧上了叶将军, 她喜爱的东西,总是要得到才肯罢休。那怎么办?朕只好请沈姑娘忍痛割爱了。”
沈千容一只手臂撑起身子,勉强坐起身,听闻此言,忍不住轻哼道:“你对你这个妹妹,可真是宠爱的紧。”
楚云苍轻笑,暗道,南国太子对你不也是宠爱的紧。
沈千容咬牙看着他:“可我还是多嘴问一句, 不知于你而言, 是江山重要,还是妹妹重要?”
“你威胁我?”楚云苍的声音陡地冷了几分,然他垂首凝见沈千容额上的汗水和眼底汹涌的恨意, 终是饶有兴致的笑道,“我倒觉得,是你重要些。”
沈千容猛地一惊:“你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些。”说着,便是目光狠厉的凝着他,“我想你做皇上久了,怕是忘了,蛊毒蚀骨,到底有多疼。”说着,便要去抓握他的手腕,然而垂头的那一瞬,却是望见每一根手指都被包扎着。
楚云苍这才冷声笑道:“朕早料到你会用蛊,便命人划破了你的每一根手指。你应当感谢朕,至少朕对你还算有些怜悯之意,不曾挑断了你手上的筋脉,更没有直接剁了你的手。”
“卑鄙!”沈千容凝着每一根手指上的绷带,终是缓缓垂下手。
楚云苍倒是不以为意一般,只依旧笑道:“说来,我待若雅好,却是不及你师兄待你的万分之一。”有些事,他调查起来颇难,但好在,都查不出了。
沈千容全身的力气陡地被抽尽,整个人瘫软在床上,再没了一丝力气,只勉强开口问他:“你要做什么?”
楚云苍坐到床边,抬手摩挲着她苍白的脸颊,眼底难得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由衷道:“朕亦是觉得可惜,你这般绝世无双的女子,怎就是我的妹妹了?委实是可惜。”
“不过,你的用处确然是太大了,大到朕不得不去忽略其中的风险。”
沈千容心知他必然是攻过竹林了,哪料楚云苍似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般,立时又道:“那竹林确然是易守难攻。不过,朕攻不进去,也不必要攻。”
“沈千容……”他的手指划过她的眉眼,她心下一阵恶寒,偏又无力躲避。只听得他徐徐道,“朕本也想放了你,可以你一人之身,便可牵动我朝名将,牵动前朝太子,尤其是南国太子。这份牵制力,朕若是不利用一二,怎对得起这来之不易的皇位?”
数日后。
楚云苍不知命人给她吃了什么药,身子竟有了些力气,勉强能够下床行走,只是不能多行几步。
楚云苍来看她,人未至,声音便先一步传了过来,她戴好发簪,便听见他道:“今日叶将军还朝复位,满朝文武皆是赞誉,那般奇景,可是素未有过。”
沈千容的手指缩在袖口里几不可查的抖了抖,遂直直的凝向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云苍的身形如鬼魅一般,陡地袭来,却又在她身前一步远的位子陡地停住,他伸手紧紧地箍住她的下颌:“这整个皇宫,唯有你从不称朕为皇上,甚至从不行礼。”
沈千容直直的盯着他,未有一丝退却。
楚云苍冷笑一声,陡地放开手,嗓音偏又极是平常道:“朕能做什么?不过令我楚国的将领攻打南国罢了。”
“你要叶阑青再度攻打南国?”沈千容一眨不眨的凝着他,心下的不安愈甚。
“正是!”楚云苍扬眉,“要你的叶将军去攻打你师兄的南国。朕倒要看看,他们两个谁更爱你?你更爱谁?”
“你变态!”沈千容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偏生连扑过去咬死他的力气都没有。
楚云苍心情极好,丝毫不计较她这般姿态,只嗓音幽深道:“这是为君之道。朕用这世上最简便的方法收了南国之地,牺牲你一人又有何妨?”
沈千容沉重的闭上眼,好一会儿方才起身,缓慢的踱步走回床边,她靠在床侧,眼睑微垂,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楚云苍,你便不曾有弱点吗?”
楚云苍心知,最初沈千容能够被父皇另眼相看,便是因了她拿捏住了父皇的弱点。
“不曾。”楚云苍果断道。
然他仍是没来由的想起昨夜收到的那封信件。那信件穿过层层宫门,递交到他的手上。没有署名,没有落款。
信上寥寥几字,却是令人不得不生了惶然之心。
“我要你一生为了你犯的错,疲于奔命。”
这般底气与魄力,除了那南国太子,怕是再无旁人。
然他楚云苍又岂是寻常人等,这些话用来唬人便罢,他不过有一瞬的惶然,便将那信件丢与烛火之上。
然而,他却是不知,在那封信件抵至正阳宫那一刻,长安城同时进入了数位陌生面孔,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出现在各个王公大臣的府衙,而后,再没有出来。
次日。
楚云苍的心腹在朝堂之上提及攻打南国一事,不料,朝中大臣九成皆是主和。楚云苍不能不惊奇,按照他的准备,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会附议心腹之人的提议。然此时这般情景,却是诡异的很。
甚至其中一位前朝元老还率先道:“我朝兵马先前应对云霄国的攻打,已是精疲力尽,目前还未休整完毕,现下攻打南国委实不是最好时机。况且老臣昨日拜访了叶将军,叶将军身体受了大创,并不适宜出征领兵。”
楚云苍眸色愈深,他原本预料到叶阑青必然会寻了借口,不再领兵出征。当下便表示了自当派御医前去,端是做的一副关爱臣子的模样。
然而,御医一波波前去,又一波波回来。所言皆是,叶将军身子虚弱,似有中毒之症,确然不适宜领兵出征。
“没用的东西!”楚云苍衣角揣在最后这一位御医身上,“叶阑青身手诡异,怎会突然就颓败了下去?你们一个个……竟是缘由都诊断不出来。”
楚云苍笃定叶阑青身子虚弱是伪装的缘故,当日便摆驾将军府。
叶老将军颤颤巍巍的出门相迎,还未及跪下,就被人径自错开。
楚云苍由人带路,径自到了叶阑青的卧房。他瘫软在床上,瞧见皇上来了,撑着身子就要下床,却是整个人扑倒再地,极艰难方才以跪着的姿态面见皇上。
楚云苍细细的打量着他的面容,确然是面色苍白,退却一众闲杂人等,他伸手握住叶阑青的手腕,他的脉搏又确然是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
“叶将军这是何故?”楚云苍甩开他的手,顾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为了一个女人,便将自己伤至如此境地?”眼下情形,叶阑青身体的情况已然是真。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为了沈千容,故意伤了自己。
叶阑青撑着身子,勉强将跪着的双腿放直,整个人虚弱的靠在床边。好一会儿方才直直的凝着楚云苍道:“是否值得,臣心中自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