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上下都长满了最尖锐的刺,“凭什么!我堂堂公主为什么要让步!她背后有十九皇兄撑腰又怎样,我背后有最疼爱我的父皇!就算是十九皇兄又怎么样,有本事咱们就闹到父皇那里,看究竟谁输谁赢!十九皇兄再大,他能大过父皇去吗?就凭他收回了北梁的十二郡,他就想功高盖主,压过父皇吗?”
“小姑姑,这样的话怎么可以乱说。”慕容远逸的脸色微变,低声制止慕容飞雪。
可是慕容飞雪却冷眼一扫,语气傲慢,“我偏要说!就是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要说!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收回了北梁的十二郡又怎么样,他的身体里流着的还是北梁人的血,他在北梁待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异心!他凭什么一回来就一副居功自傲,完全不把父皇看在眼里的样子!我慕容飞雪不怕他!”
在场众人的脸色一下都变了,凝猫心头也咯噔了一下。
什么叫“他的身体里流着的还是北梁人的血”,难道他的生母……
凝猫还未及细想,门外就传来了阵阵击掌声,那声音响亮而清脆,一点点地慢慢往这间包厢靠近而来。
人群中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她们自发地让出了道儿,那个击掌的人缓缓行来。
慕容北辰修长优雅的手有节奏地鼓着掌,嘴角微扬出一个弧度,那扬起的弧度却没有一点点温度,反而犹如冬天的初雪,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说得好。”他的声音如青色的茶叶在盛着透明水中的杯中缓缓升腾,裹挟着一股叫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冰冰凉凉的。
大家都呆住了,甲乙丙丁诸位小姐们都噤若寒蝉,拼命往后缩。
而慕容飞雪,方才还在口若悬河大声唾骂“我慕容飞雪不怕他”的嚣张公主,在看到正主出现的一瞬间,脸上的血色以最快的速度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
凝猫看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眼中也闪着丝丝惧意。
慕容北辰淡淡地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在凝猫身上轻轻掠夺,最后把目光落在慕容飞雪的身上,语气无波无澜,“说得极好,请继续。”
因为他的靠近,慕容飞雪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嘴唇轻颤,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凝猫感到了这人浑身上下所释放出的慑人的气势,这样的气势,自然而然地叫人畏惧,叫人臣服,叫人不敢抵抗。
“不说了?方才不是说就算本王来了你也不怕吗?”
这人已经踱到里边,慢悠悠地坐了下来,语气漫不经心,“既皇妹不说,那皇兄替你补充好了。他慕容北辰算是什么东西,母妃不过是个北梁部族的没落公主罢了。北梁野心不死,一切流着北梁血液的人,都是罪人,本就应该被我大元所不容。现在他慕容北辰突然回来了,还带回了大元的十二郡,这等奇功,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怎么做得到?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北梁人勾结,妄图里应外合,通敌卖国?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杀!”
他漫不经心的话,一字一句地都落入在场人的耳中,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最后一个“杀”字落下,凝猫感到了那股杀气,那样的杀气,让她心头一阵发寒。
这样的慕容北辰,让她感到一阵陌生,隐隐的,还有一股难以言状的心疼。
慕容飞雪已经被他这样的气势吓得不轻,唇色阵阵发白。
慕容北辰眸光森冷地看着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慕容飞雪只机械地摇头,半个字都发不出。
“以后皇妹想到了什么,记得告诉皇兄,皇兄这人没什么其他优点,就是善于倾听别人的意见。唔,咱们一块儿到父皇跟前好好聊一聊吧,父皇这般英明决断,想来知晓该如何决断。”
慕容飞雪把头摇得更用力了。
他轻笑一声,“虽说皇妹不想为这点小事叨扰父皇,可皇兄却觉得不能让皇妹受了委屈,更让父皇以为是皇兄欺负了皇妹!”
他虽然在笑,可整个人的气场都是冰冷的,慕容飞雪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一旁的慕容远逸开口道:“十九皇叔,方才小姑姑不过是无心之言,皇叔大人大量,还请莫要与小姑姑一般见识。”
慕容北辰长眉一挑,这才把目光投在了慕容远逸身上,那目光依旧没半点温度,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他却轻飘飘地收回了目光,在包厢里环视一圈便转了话题,对慕容远逸的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听说皇妹看上了我这包厢?既如此,不若留下来一起观赛?”
慕容远逸不动声色地接话,“小姑姑方才与侄儿约好了要与侄儿一起观赛,这次怕是要拂了皇叔的好意了。”
慕容北辰又抬眼看他一眼,说的话却是对慕容飞雪的,“是吗?那皇兄就不送了。”
慕容飞雪顶着那五彩缤纷的神色和内心退出了那间包厢,临行前,她眼中隐隐含着泪光,不情不愿地又看了萧子渊一眼,而萧子渊,依旧像是没看到她,木木然没任何反应。
慕容远逸对着慕容北辰款款行礼退下,整个过程,他脸上的从容都没有丝毫改变。
原本纷纷攘攘热热闹闹的包厢,总算安静了下来。
可是,这时候的凝猫,已经没了看比赛的心情。
第67章 反常
慕容北辰起身,走到凝猫跟前,开口的语气已经与方才的判若两人。
“吓到了吗?”
凝猫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咬了咬唇,只道:“我想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马车里一片安静,只余下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和车外那热情欢欣的人们。
要是今天没出来该多好啊,这样,就不会遇到方才的事,听到那些她不想听到的话。
萧子渊抬眸看她,只看到她圆润莹白的脸上一片消沉,眼底眉梢都写着她不开心这几个大字。
慕容飞雪说的那些话,她还是在乎的吧。
萧子渊抿了抿唇,垂下了眼帘,默然不语。
马车往黄府行去,慕容北辰却依旧坐在包厢里,眸光冷冽地看着下面欢欣鼓舞的人们和热闹激烈的比赛,他的身后,正跪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人,那人俨然就是这里的店家。
“把方才这里发生的事,一字不差地说出来。记住,本王要一字不差。”
……
当晚,凝猫早早地躺到了床上,昏暗的烛火映照在她润白如嫩藕的面颊上,近乎半透明的皮肤细细密密,毛孔几不可见,只有太阳穴处隐隐现出几条孱弱的青色血管,柔软而稚嫩。
下半夜,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潜入了房中,沉默无言地坐在床边,只是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人。
他不知坐了多久,随着一阵风过,便无声地消失了去。
随着那一阵风,凝猫那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原本沉稳的呼吸,一下就乱了。
第二天,凝猫精神有些蔫蔫的,除了吃饭,其他时候她都窝在床上懒得动,倒像是步入垂暮之年的老人。
周氏少见女儿这般沉静,自然以为她病了,下午许何非来接她,周氏便自发地给回了。
她正张罗着要派人去请大夫,温嬷嬷便提了一嘴,“夫人,咱们府上可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周氏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嘛。赶紧派人,把在书院的萧子渊给请到了卧云阁。
所以,现在,卧云阁里,凝猫正翻着死鱼眼看着一本正经给他号脉的萧子渊,而周氏和温嬷嬷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凝猫明明从她们的眼里看到了试验小白鼠的焦急和期待。
萧子渊装模作样地号了脉,然后淡淡道,“脉象稳健,并无大碍。只心肺略有火气,只消吃些清热下火之药即可。”
“那这孩子怎么一天都蔫头巴脑的?”
萧子渊淡淡瞟了凝猫一眼,“从她眼底的青黑来看,她昨晚上没睡好。”
他的话音刚落,凝猫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可不就是一副缺少睡眠的可怜样儿嘛。
周氏眼中的担忧这才放了下去,抚了抚心口,“这孩子,原来只是没睡好,可吓死娘亲了。”
凝猫兴致缺缺,“我说了没事啊,您不信,怪我咯。”
周氏笑睨了她一眼,嘱咐她好好休息,自己就和温嬷嬷开始准备张罗些清热下火的汤水去了。
萧子渊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自己的行头,很自然地就落在了后面。
凝猫又连打了几个哈欠,挪着胖身子又要倒回床上去。
萧子渊声音淡淡的,“曾经有个小孩,总是胡思乱想,所以晚上总睡不着。”
凝猫漫不经心地问:“然后呢?”
这厮看着她,认真地说:“然后她成了脑残,从此以后,睡眠无忧。”
凝猫愣了两秒,然后抄起手边的抱枕,狠狠向他砸去,“去死吧你个大脑残!”
把萧子渊赶走后,凝猫莫名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
话说,胡思乱想太多,真的会变成脑残吗?
一连几天凝猫都没去辰王府,每晚也突然撒娇着要跟周氏睡,在娘亲的怀抱里,她一觉到天亮,她的精神也好了许多,白天又开始活蹦乱跳的到处撒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