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富冷声说道:“你真以为我没有证据是吗?那行,我就跟你好好说说。我黑大富可不是那种随便怀疑别人的人。我敢断定黑妮就是你藏的,都是有道理的。一是你从小就跟黑妮要好,她常帮你家干活,你也常给她吃的,还教她识字。潘家食肆那么好的工作,你堂姐都没去,却给了黑妮。可见,你对她不是一般的好。”
张小北镇定地答道:“哦,我对她也成了被怀疑的理由。黑伯,你好好想想,我对村里哪个人不好?潘家食肆的工作,我本来是想给堂姐的,可是小叶姐走不开,她还要照顾家里,而且厨房里活重,只有黑妮能干。我当时也跟你这么说的,你是不是年纪大记性不好了忘了?”
黑大富冷笑一声:“不愧是咱们村里第一个秀才,讲歪理讲得头头是道的。反正我是讲不过你。那咱接着说事。这门亲事黑妮起先是不同意,不过后来她也被我们劝服了。她自个也同意了。谁知道——”黑大富咬牙切齿道:“谁知道她竟然借着上山砍柴的机会跑了。你说这中间要是没人鼓动,她一个女孩子家敢那么大胆往外跑吗?她跑的时候什么都没拿,手里也没钱,要是没人帮着,她就不怕冻死饿死吗?这个村里,还能有谁肯帮她?你说除了你还有谁敢帮她?秀才公,你以为你做得没有漏洞,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张小北按着黑大富的话一句句反驳:“咱们先来说黑妮同意亲事这件事。黑妮今年才十五六岁,你们让她嫁给一个三十好几、又矮又瞎了一只眼的老光棍,还是山里的穷人家,你们还有脸说劝服了她?我就问问,我劝你俩去嫁那个男人,你俩能愿意吗?”
黑虎听到这种言论实在忍无可忍了:“张小北,你瞎说啥呢,我一个男人你让我去嫁男人?”
张小北冷笑道:“有何不可,反正你们都是那种可以为了自已把妹妹往火坑里推的不讲天伦亲情的玩意儿,配一对不挺合适吗?”
黑虎气得牙齿格格作响,举起拳头骂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
张小叶一直在关注这边的事态,她远远看到黑虎举起拳头,便大喝一声:“黑虎你干啥呢?想动手是吧?那我就喊人了。我告诉你,小北在县学里可是有很多帮手的,他连衙役都认识。你给我等着!”
张小叶此时想到了赵清海,要是他在就好了。
她看看四周,就托一个熟人帮忙看摊,自己悄悄离开去找赵清海。
离开前,她把还把柴刀递给到张小北手里:“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若是他们敢动手,你就跑进县学里,反正他们进不去。”
张小北点头:“姐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张小叶没敢耽搁,快步离开了。
张小北继续跟这父子俩对峙周旋。
他继续往下说道:“咱们接着刚才的话说,你们说黑妮一个人没胆逃跑,你们还真是小看她了。其实不瞒你们说,黑妮早就想逃跑了,还被我劝住了。她那时跟我说,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日子了,她想去找她的亲生父母,我劝她说,你爹娘对你似乎好一些了,你哥哥们也大了,不像以前那么混蛋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又没钱,能跑到哪儿去呢?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不是对她好了,而是后面有更狠的招。早知道我那时就不劝黑妮了。”
黑大富一脸地难以置信:“黑妮真跟你说她要跑?”
张小北答道:“千真万确。”
黑大富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她说她要去哪儿了吗?”
张小北也假装答顺了嘴,随口答道:“好像是西北,因为有人说过她的长相挺像那边的人。”说完,他仿佛才猛然意识到这个口误似的,赶紧补救道:“西北那么远,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去。反正我是不信的。”
黑大富拧着眉头,将信将疑。张小北也无所谓,他爱信不信。
张小北停顿了一下再接着说:“你还说黑妮没人帮会饿死冻死什么的,也真是多虑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能干,在你们家她从小被你们当男孩使唤,砍柴劈材挑水什么都会干,她这样的人随便找点活都能养活自己,还能饿死?”
张小北一句句反驳完富大富所谓的证据后,便又语重心长地说道:“黑伯,我现在能理解你们家这种心情,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任谁都会心情不好。但是我劝你一句,你们不能因为自己难受就找别人撒气吧。
你说你要告我,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害怕,你们可别忘了我现在有秀才功名,可以见官不跪,官府不会对我用刑,但你们可就不一样了。你们一上堂,先别管因什么而告,先得打一百大板杀杀威。而且你们还没有证据,打官司可不是凭口说的,得要真正可靠的证据,到时我自己写张状子,再反告你们诬陷我。那你们的处境可真不妙了,不但要挨板子,还得使不少钱。俗话说得好,‘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人家有理还不好进,你这还是无理诬告,告的还是秀才,你说你是不是愁家里的钱没地方花了?”
张小北是半真半假,可着劲儿地忽悠。
黑大富听得一愣一愣的,说真的,他当时在气头上说要告张家,这时一冷静下来,再被张小北这么一分析,觉得这个想法还真是不周全。人家张小北是秀才,见官不跪,不用用刑,他可什么都不是。最关键的是打官司还要花钱呐,这才真正是戳痛了他,黑大富是一个爱钱如命的人,要不,他也不会连给儿子娶媳妇的彩礼钱都想省了。
张小北见黑大富应该听进去,便接着恐吓他:“黑伯,自从听说你要告我的消息以后,我就向学里的先生们问了些关于本朝律法的事,这不问不知道,一问还真吓人一跳。
我记得黑妮是你家买来的吧?我记得律法上说,贩卖孩子是断人骨肉,绝人孙子的特大恶事,当判重罪。而没有买卖就没有人贩子,所以你们爱买孩子也有罪,买了孩子若是善待人家,被买的孩子及亲生父母不追究的话,还好说,罪会稍轻些;若是虐待孩子,那就罪加一等。你们家的情况你自己最清楚,你们虐待黑妮,村里人是有目共睹的,官府一查,人人都是人证。
还有,你们家不但虐待黑妮,还有逼死她的嫌疑,我可是听说后山悬崖上有她的一只袖子。你说咱们两家若真是闹上官府,我把事给说出去,官府会不会怀疑你贼喊捉贼?怀疑你们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才把事情推到我头上?到时候,你们父子俩下狱,你们家不会不管,要管就要掏钱四处活动,这花了钱也不一定成功,说不定最后会人财两空。而且咱们两家一旦结仇,就等于你们跟整个张家村结仇,你别忘了,张家村的大多数人可是姓张,我的那些族人可都挺为我骄傲,里正说不定还因为你丢了咱村的脸面,对你们家进行打压。那时你在狱中,你家又穷又遭全村排挤,你几个儿子还能娶上媳妇吗?你们黑家离断子绝孙还远吗?”
黑大富脸色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白,可谓是变幻多端。
而黑虎先是勃然大怒,再是恼羞成怒。
他双眼充血,朝张小北咆哮道:“你们张家才断子绝孙。你吓唬谁呀?你以为我黑虎真会怕你吗?”黑大富在一旁出言制止黑虎。
张小北轻轻一笑道:“其实你这样的人断子绝孙也没什么可惜的,因为你连娶媳妇的能力都没有,还得靠黑妮来换亲,你说你这种败类还有传承下去的必要吗?”
张小北这句话彻底戳中了黑虎的痛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起来就要打张小北,张小北侧身灵活一闪,他正准备还手,就听见一阵惨厉的呼声:“啊——”
周围的人被惨叫声吸引,纷纷停下观看。张小北定睛一瞧,就见赵清海带着他那帮兄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赵清海已把黑虎掀翻在地,一只脚踩着他的背部,两手扭着他的一只胳膊。黑大富想上前帮忙,却被赵清海身边的人团团围住了。
黑大富急声冲张小北喊道:“小北,你赶紧说说,我一直没想跟你动手呀,黑虎这孩子脾气爆,脑子不好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小叶在旁边接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知道你儿子脑子不好使,还带他出来。”
张小北仔细想了想,黑虎确实是该揍,但是眼下这个时候,还真不能跟黑家彻底闹僵,对方这种无赖,真要来个鱼死网破,他虽不怕,但也终究是一件麻烦事。反正他也没怎么吃亏。
他想了想,便走到黑虎面前,仍旧用刚才那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劝他道:“黑虎,虽然我刚才的话说得直白了些,但也都是为了你好。你一个男人,想娶媳妇就得靠自己的能力,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呀。你想想,咱们村里的狗呀猫呀找配偶都是靠自己,也没听说它们作猫妹妹狗妹妹换亲吧,总不能身为一个男人,连猫狗都不如吧。”
周围的人听到这番别致的劝词,哄然大笑起来。
赵清海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用力扭一下黑虎的胳膊:“喂,你听到我兄弟的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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