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万里风 (画笛)

　　“你是如何想的呢？江姑娘？”
　　“......不......我不知道......”
　　殷逍凡转过身来：“若是你做不了主，那我便将药用给瑞儿了。”
　　半夏痛苦的捂住耳朵，眼泪夺眶而出：“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要流萤活！也要瑞青活！他们一个都不能死！一个都不能！”
　　殷逍凡行医至今，看的最多便是生离死别，他总能极为冷静的去告诫后生：“可是乌木只有一份。”
　　“......半夏”
　　微弱的声音响起，是瑞青，他缓缓转醒，听到他们的对话，伸出苍白的手为她拭去泪水，温柔的看着她道：“不要哭......”
　　“瑞儿，你醒了”殷逍凡上前再次为他诊脉：“可还寒热交替？”
　　瑞青闭眼，微乎其微的摇了摇头：“徒儿无事，师父，我想和半夏说说话......”
　　殷逍凡忽然有点明白他想做什么，皱了眉看他，久久才点头答应：“好，你莫要硬撑。”随即走出屋外，为他们关上门。
　　半夏回头紧紧握住他的手：“你怎么样了？身体还疼么？要不要喝点水？会不会冷，我再去加点炭火吧！”
　　瑞青浅笑出声：“我很好，你不用忙。”
　　他抚上她的脸，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底下有隐隐的青黑，瑞青心疼：“你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半夏难受的说不出话，她死死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她拼命摇头：“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他却答非所问：“你知道，我最羡慕你哪一点么？”
　　“......？”
　　“你总是那么有韧性，能勇敢的把一件事坚持到底。”瑞青眼底越发柔软下来：“我却不行，只想着在茂奚阁逃避一辈子.....”
　　“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离开这儿...”半夏没有听懂他的意思：“结果我三番两次的让你陷入险境，都是我不好......”
　　“不，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就忘了来茂奚阁之前是怎么想的了”瑞青笑：“我当初可是打算解了毒养好身体回健康找皇帝报仇的。”
　　“？”半夏疑惑，立刻反应过来：“若不是王孚他们计划暴露，你原打算同意的么？”
　　“也未可知”
　　她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若、若是你想推翻萧宝卷取而代之，等你身子好了，我陪你一起！”
　　瑞青深邃的眼眸亮的似星空：“你之前，不是反对谋反么？”
　　半夏点头：“我反对的不是谋反，我反对的是你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她难过的垂下脑袋：“可其实，你为了我，多少次出入险境......所以，以后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支持你！”
　　他笑着微微歪了歪脑袋，双手撑在塌边想坐起来，半夏赶忙扶住：“多躺一下吧”
　　瑞青摆手，坐起身来看着她，难得露了调皮的样子：“你说的，无论我要做什么，都答应我、支持我”
　　半夏还未来得及想他这是要说什么，只顺应的点头：“恩”
　　“那就把乌片给罗姑娘吧”
　　“你！”半夏心头一跳：“我就知道你在打乱七八糟的主意，你不要...你不要拿生死之事来开玩笑，你、你不是还想——”
　　“我一个早在五年前就该埋于地下的人，哪里还想什么造反？”瑞青笑的了然：“不过有你的承诺，我已很满足了。”
　　他终是沉沉道：“我师父可能并未告诉你，即便他制出了解药解我身上寒毒，我也仍是没有几年可活。”
　　“不可能！”半夏不愿相信：“你骗我，你师父医术比你高明多了，他说能治好你就一定能！”
　　瑞青牵过她的手：“但是，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这几年来，寒毒早已侵入我肺腑与血脉，即便五脏的毒能解，可血脉中的毒哪里就能清除呢？当年师父的那一颗丹药，使我奇毒难解，他为此总是愧疚难当，其实，若不是那颗药，我如今早是一抔黄土。即便这次真的解了毒，我受其折磨已多年，体内早已不堪重负难以再愈，不会好了。可罗姑娘不同，她只要吃了药养好伤，就又可以活奔乱跳了。”
　　半夏说不出话来，流泪摇头，瑞青捧住她的脸颊，眼里的哀伤温柔似要满溢：“听我的，半夏，我去魏国便是为了这味药助你救罗姑娘，若救她不成反倒我自己用了，岂不让你成了见死不救之人？”
　　她抽噎道：“那牺牲了你，我又哪里能好过呢？”
　　“不会的”瑞青柔声安抚：“我有深厚的内力作底，没有解药尚可还能撑个三年五载，服了解药兴许再多活两年，可这多活的几年却要用他人一条性命交换，岂不让我良心难安？”
　　他情深难忍，落下泪来：“其实我总是自责，拖着残破之躯娶你为妻，真是害了你...可我这般自私，只想着与你在一块，不愿放手......”
　　半夏心口撼痛：“没有，没有...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块，明明是你成全了我，哪里是害我呢！”
　　瑞青笑着，眼泪划进嘴角，苦涩道：“那便换你成全我一次，将药给罗姑娘吧，我还能再伴你几年，你可不要嫌弃，好不好？”
　　她揪住心口处的衣服，艰难的点了点头，终于失声大哭，瑞青揽过她抱在怀中，仰着头不再让泪水流下：“你可知，我在魏国遇见了谁？我说与你听吧。”


第72章 大结局
　　殷逍凡对于瑞青的决定没有感到意外, 只是师徒一场, 他难免心疼他这个命运多舛的徒弟，一向桀骜的他此刻蹙了眉：“你可知为师为了你找遍天下奇方？”
　　他当然知道, 殷逍凡对他的恩情远大于此, 可如今......
　　“师父......对不起。”他还不能起身，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只能勉强依靠背塌坐着。
　　“你倒是坚决。”殷逍凡叹气：“只是这次你的身子损耗过重, 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再无痊愈的可能......你时日将近还做这般抉择，就不怕江姑娘伤心么？”
　　瑞青低下头：“我不想她为难。”
　　殷逍凡闻言，无奈笑出声, 摇了头道：“你倒是个情种！堂堂萧家的皇子, 这么顾念情爱？”
　　“师父, 莫要取笑徒儿了......”瑞青自嘲道：“萧子瑞早就死在了先帝那碗毒药下，哪里还有什么皇子？”
　　他沉声缓缓叹息：“我父亲所有子侄兄弟皆遭其迫害, 手段之狠辣、涉及人数之众多，皇室之中实属罕见......只怕将来也是史书的一抹暗影, 徒让后人唏嘘。我命不久矣，或许已没有机会看到萧室的结局......”
　　“还请师父暂时不要告诉云实，他年轻气盛, 我怕他迁怒到半夏身上。”瑞青掀开被褥, 撑着病重的身子缓缓跪在床榻上，向殷逍凡重重磕头：“承蒙师父多年不弃，栽培之恩, 徒儿来生再报！”
　　“你啊你......”殷逍凡长长叹出一口气：“你......！”
　　他不知该说什么，长袖一挥，拂于身后，来回踱步，忽又停住，终是开口，一字一顿仿佛极为吃力：“那便依你，我这就让云实为罗姑娘去配药。”
　　瑞青仍是跪拜的动作没有起身：“多谢师父成全！”
　　殷逍凡眉宇深锁，脚步沉重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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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半夏敲门进入流萤房间，只见轩昂正守在一旁，她上前道：“白公子，晚饭做好了，你去吃吧，我来守着。”
　　白轩昂抬眼，见她仍旧红肿的双眼，开口问道：“瑞青如何了？”
　　她轻声道：“已经醒了...还...不能起身，得好好休养.......”
　　“这次多谢他出手相助。”轩昂起身从腰间取出一物递给她：“半夏姑娘，我先前有一件事没用如实相告。”
　　他手中的是一份文书，半夏疑惑接过打开，只见上书：“投名状——今茹法珍、王孚、尹光、江佑、宣可乏于台城立誓：拟投名状、结兄弟盟，忠心于主，不私不立，若有违者，必杀之！”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百万银两，每人以一万记，其余送至茹府金厂。
　　这是！投名状！不正是茹法珍一直派巢会要去找回的那份么？！
　　半夏震惊：“这怎么在你手上？”
　　“我在浔阳不仅见到了你的二哥，同时他将这份投名状交给了我。”
　　“为什么？”
　　“因为...他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去参与谋反的。”轩昂冷静道：“可惜陈显达兵败，你二哥生死未卜。但当时，我曾告诉过他，有朝一日如果他想来找你们，可以去会稽郡白府，我已去信一封，若你二哥寻来，府里人会通知我。”
　　半夏心惊：“可你在健康时为何不告诉我？”
　　“其一：这份投名状上你父亲的名字也在其中，只能成为他们结党营私的证据，却不能替你父亲翻案，于你其实并无用处。其二，冥华受茹法珍之令追杀你二哥就是要找回这份投名状，我原打算利用这份投名状与冥华一决高低，未曾想，正撞见他袭击你与瑞青，倒了了这层麻烦。其三，宣可乏与王孚被杀，尹光被捕，你爹也早已枉死，此物即便我当时即可给了你，你拿着即使去告御状，以现在茹法珍在朝廷中的地位，可能也...无甚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