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这样的人,恐怕也得八面玲珑才行。
娄伊璟想了想抬头望了望,寻思着邵小姐此刻在何处,却不想一抬头正好对上了那双眼睛,娟秀刻画,空灵逼人,那黑如珠的瞳孔倒映的人影,就好像刻在上面的浮雕,不仅让娄伊璟一片愕然,此人真是奇女子啊。
娄伊璟出神时,人已经走了过来,并且伴随微笑,口气也似亲和,并无任何不妥,“姑娘,我瞧你在此处转悠许久了,可是挑出心仪的式样了吗,若是没有,可否由小女子代劳,替姑娘参谋?”
说着,邵小姐便低下头来,细细打量娄伊璟,随后飞快的挑出一匹,递到娄伊璟面前,“这匹如何?成色简单而不失大气,淡雅而清新脱俗,如何?”
娄伊璟摆了摆手,对于别人的先发制人而相对有些被动,略有些尴尬,但很快她也恢复自然。
想来自己虽然只是个卖菜的,但好歹也是个掌柜,既然大家同为掌柜,该是平起平坐的,有什么好卑微的呢?
这么一想,娄伊璟才挺直身板,对着邵小姐微微一笑,绷住紧张,故作自然的说道,“丝绸混麻,难怪丝绸的价格可以如此低廉,没想到邵小姐还有这等聪明才智。”
邵小姐讶然,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而后又一笑而过,“姑娘好眼力,我这些布,全部都是刺绣织染,做功掩盖了麻的本身模样。您竟然还能看出来,不是行家也必定是有讲究的人家。”
娄伊璟浅笑摇头,谈吐落落大方,“非也,我只是农家。农家穿惯了粗布麻衣,对于麻十分敏感罢了。
再者,方才我听邵小姐说,缺陷可用颜色和绣花掩盖,想来对于麻,你也是这么处理的吧。尽管绣布上都有刺绣,但绣样极少,不会造成更多的绣工费用负担,也遮挡了瑕疵,自然而然的降低了成本。”
邵小姐闻言,嘴角勾起更加耐人寻味的弧度,面色却波澜不惊,只是口气越发犀利了,“姑娘,我看你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找茬的吧?”
娄伊璟浅笑,以一种淡若幽兰的气势,微笼而来,“不,我不是来找茬的,我是来找生意的。”
邵小姐微楞,眼底浮现好奇之光。
娄伊璟又继续往下说,“实不相瞒,我就是个卖菜的村姑。仗着家里有几块田,种了点菜,自以为味道还不错,口味也绝佳,所以恬不知耻的上您这里来讨要个生意。我看邵小姐这么大的店铺,生意不错,伙计也不少,想来这伙食上面也是一笔开支。
尽管你财大气粗不用在意伙食费用,但如果合理利用,缩减伙食,岂不又能在丝绸成本上有所降低,那么利润是不是更大了?”
邵小姐闻言,来了兴趣,“如此说来,你有自信你的菜是最好的,价格是最低的?”
娄伊璟点头,“然也。”
邵小姐浅笑,眼底扬起不明所以的光泽,也不知是鄙视还是漠视。
但不管怎样,都是一个契机,娄伊璟又岂能放弃,言罢就跑出去找王叔过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奇女子
很快王叔挑着担子走了进来,里头装了各色果蔬,都带着露珠,一看就知道是新鲜的。
邵小姐原以为娄伊璟只是口头上说得漂亮,但看来的菜都个头又大又新鲜就真有了兴趣,索性蹲下身,逐个查看。
虽然对于挑菜,并不精通,但如此鲜嫩浴滴的菜,就是一窍不通的人看了也知道好。
纤纤玉手在几颗才之间顿了顿,抬眸看向了娄伊璟,朱唇轻启,似有松动,“娄姑娘种的菜果然新鲜。”
娄伊璟闻言,松了口气,却也不敢真的松懈,依旧是一本严肃,“果蔬都是家母严格照看,丝毫不敢怠慢,自然是绝对的新鲜。至于口感,邵小姐若是不放心,可以先试吃,觉得好,再商议也不迟。”
说罢,娄伊璟就让王叔把手里的果蔬都留下,分文不收邵家的银两。
邵家的伙计乐了,“这么多果蔬,不要白不要。”
娄伊璟这边的王叔有些愁眉苦脸,心想这么多菜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说送人就送人,未免也太……哎,王叔不敢多言,没说出来,只是愁绪全写在了脸上。
娄伊璟依旧淡然自若,颇有大气,邵小姐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如此气魄,爽快的应下了。
“好,若是这些果蔬味道绝佳,我自会找你,若是味道不好,这一篮子我们也不占便宜,自然会补上价。
三日,三日后,我去找你,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娄伊璟摆手,“不了,邵小姐贵人事忙,我还是再来一趟吧。”
邵小姐的答应了,娄伊璟才领着王叔出去。
等到了外面王叔才期期艾艾,各种心疼,“伊璟啊,你怎么把菜都送人了呢,万一他们吃了之后故意说不好吃,赖账怎么办?”
娄伊璟浅笑自然,“不会的,邵家绸缎庄开这么大,邵小姐的为人自然是信得过的。若是连这种小钱都贪,为人未免也太过心胸狭隘了吧。”
“也是,但现在我们把原本给秦掌柜的菜给了邵小姐,秦掌柜那边怎么办?万一责怪起来,不收我们的货,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娄伊璟胸有成竹,“不会的,秦掌柜的客栈我去过。客人们点的最多的菜都是我们种的。这个时候秦掌柜要断了生意,岂不等于断了财路,所以他就是再不情愿也会等。你且快去快回,重新再送一趟便是。若是秦掌柜责怪起来,便多送一些蔬果以做赔偿。他这人爱占小便宜,极好打发。”
王叔点点头,随后就去。
娄伊璟忽然想到什么,又把人叫住了,“等等!此时过去,还得等驴车,镇上的驴车时有时无,也未必等得到。这样吧,你跟我去一趟顾府,坐我的驴车回去。”
王叔跟着娄伊璟过去了。
娄伊璟去顾府后院马厩提驴车的时候,正好何管家找过来,笑逐颜开,说是她婆娘村里不少人家听说了此事,纷纷把家里的旧棉絮拿了出来,甚至有些人还托我问问你要不要旧衣服旧鞋子。
娄伊璟浅笑婉拒,“那些东西我就不要了,我现在只要旧棉絮。”
“好,那我带你过去!”何管家急匆匆的带着娄伊璟出去,顾家的管家自有一辆小马车,比不上主人家的大气豪华,但对于下人来说,能代步就成。
于是何管家牵来自己的马车,前头带路,娄伊璟和王叔乘驴车跟上。
何管家岳母娘家的村子里,的确是有不少人愿意卖旧棉絮。这些人大多很穷,卖旧物也不过是换取些温饱。
但其实这样一来,有饱就没有了温。
保暖的棉被棉袄都卖了,哪里还能温。娄伊璟原先也没考虑这么多,到这一瞧,忽然有些心疼还有些自责,隐隐的又生出不忍。
可已经答应了要买,若是不买,他们该有多失望。
想了想,她还是买下了。只是临走时,又吩咐了王叔几句,让他去苏家取些菜来,挨家挨户的送给这些村民。
反正家里的菜自己种的,不要钱,就是菜苗的成本也没几个钱,送一些倒也无妨。
王叔一一应下,娄伊璟把棉絮交给他,让他交给江氏,嘱咐挨家挨户的分送,有多少算多少。
王叔又感觉娄伊璟这是在浪费钱,同时一想也觉得没办法。
村里人都跟着娄伊璟种果蔬,若不互相照料,恐怕人情方面也过不去,这么一想王叔也没多说,只是心想总是碍着人情,恐怕以后做什么事都很难。
娄伊璟倒是也想过这层,但主要还在于收买人心。村里很多人还不一定答应日后把果蔬卖给她,此举也算是笼络人心,如此大家也不好意思绕开娄伊璟,娄伊璟便能得到第一手新鲜的蔬菜,这就值了。
回到顾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深,静谧的大街上,马车徐徐而来,一道人影悄悄的划过,蹑手蹑脚的躲在灯影幢幢间,若不是娄伊璟睁着眼睛,仔细辨别差点就以为是马车行驶太过,树影屋影徐徐后退,直到看到那颗人头才知道,屋子倒影下真的有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总之月黑风高的总不会是什么好人,娄伊璟不由得惊吓了吓,幸好他们在车上,马车跑着往前,黑影不一定追的上来,这也就放心了。
然而,更不放心的事在此刻发生了。
马车徐徐向前,竟然意外的看见苏占在路上行走,而这时那人影蹑手蹑脚的靠近,娄伊璟大呼不好,便失声大喊,“苏大哥,苏大哥!”
苏占回过头来,并未发现异常,只是感觉今日的娄伊璟有些激动,“何事?”
娄伊璟不多话,拉着苏占要上车,“快上车,快上车。”
苏占纳闷,但也没多想,就这么上了车,上了车之后,娄伊璟目光示意某处黑点,苏占望着那方向看去,人影还在左顾右盼,后来不动了,隐末在屋影里。
但他们都隐约感觉到,此刻应该是六目相对的,尽管娄伊璟和苏占看不见那人的模样,但目光相撞的异样还是有的,总觉得他们是看见了那个人,那个人也看见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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