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瑄王却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当年之事, 以此为要挟他,让他在秋猎天象上做手脚。
他到现在还能记起瑄王的话,“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做过的事情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刻,你身在地狱又怎么能见到人间。”
最终他也还是同意了,至于沈绍到底有没有插手行刺之事,但可以肯定是沈绍一定是知情者。
他不想参与争斗,也不想涉及其中,所以回来之后还是日日躲避在司天监,对瑄王多次抛出的好意只若无睹。
可如今,该来的还是来了,至少瑄王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做过的事情是永远都无法当做没做的。
他活了大半辈子即便此时让他偿命,他也无话可说,可显然她的目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郭晨飞行事乖张,肯定是得罪了她才会落此下场,是死不足惜,可他的儿子从小纯良也未曾沾染这些黑暗之事,他不能让整个李家跟着遭罪,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的仕途被毁。
既然从未脱离地狱深渊,又何枉做好人呢。
一直沉思到了天明,李监正才一脸疲惫的出了书房。
李监正在李天诺的门口轻轻的扣了几下门环,“天诺,爹知道你从小心高气傲,没有经历过挫折,这次也算是给你个经验教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为官的。辞官之事为父不同意,司天监为父会替你请休,你在府上静养几日想清楚了再说。”
屋内李天诺蹲坐在书架前一言不发,也是一夜未眠,若是他学艺精通一些,是不是就不会造成今日之悲剧了?
李监正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在意,他只是为了安抚一个李天诺,这是他自己的坎必须要自己跨过去,作为父亲他只能提点到这里了。
今日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李监正站在沈府门口的时候心情还有些复杂,十多年前他从沈府出来的时候,心中暗自下了决定,今生再不会踏足此地,没想到如今还是站在了这里。
他也不在是当年司天监的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官了,心中却感触良多,这十多年并不像当初他想的那般志得意满,相反的一直活在了恐惧和悔恨之中。
沈府的下人许是看到李监正站了很久,穿着也很是朴素简单,就有些纳闷的要来请他离开。
“这是哪来打秋风的,若是无事赶紧离开。”
正巧沈绍穿了官服要上早朝,,从府内走了出来,就看到了老熟人。
“休得无礼,这可是司天监的李监正!下人没有眼力见,李大人莫要往心里去,这都要上朝的时辰了,李大人怎么突然到访,本官也没能先做准备。”
司天监从历朝起就不必日日早朝,除非有特殊天象之时才会上朝,所以看到他突然到访,沈绍还有些惊讶。
上下的打量了一下他的样子,也难怪会被这些狗眼看人的奴才看低了,可惜十多年前的他还是个偏偏郎君,此时却苍老的如此厉害,要不是方才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估计也认不出来了。
“下官有几句话想和阁老说,不知阁老现在方便吗?”
李监正也不在意沈绍的目光,恭敬的行了个礼,卑谦的问了一句。
沈绍见他神色凝重,也知道是有要事了,可这李监正十天半个月都呆在司天监,能有什么事和他说的?
其实他今日也不是很想上朝,小皇帝的毛长齐了,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昨日还敢公然和顾洵在殿试上给他下了套,回来之后还是意难平。
想了想不如趁这个机会给小皇帝一个下马威,称病在府不去早朝算了,反正朝上大半都是他的派系,他在与不在都一样,只是借此给陛下提个醒,表明他的态度。
“也好,咱们也有许久没有聚一聚了,今日我晨起就有些头晕,既然如此就在家休养好了。”
派人去了一趟吏部侍郎府,把事情又交代了一遍,吏部侍郎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学生,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沈绍就带着李监正转身回了沈府,李监正还有些犹豫,可心下一横,既然他人都已经来了,就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
沈府的变化自然是很大的,当年的沈绍就是从吏部发家的,先帝在世时,他还是当年的吏部尚书,等到姜家没落之后,他和谢易邡就从尚书入阁成为了阁老。
但李监正此时并没有心思看这些,进了书房门一关上,李监正就长出了一口气幽幽道:“阁老可知下官今日为何而来?”
沈绍也算是算无遗策之人了,不然也不会得到姜皇后重用,有了今日的地位,可他还是想不出这从不出门的李监正今日找他所为何事。
“这会没外人,老弟就不要再这么见外了,愚兄倒是真的不知你今日是为何而来。”
“阁老整日忙于国家大事,一定不知道最近京中来了一神卜大师,每日三十卦从未断吉凶知天命,从未出过错。”
沈绍皱了皱眉,这老小子知不知道他的时间有多宝贵,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什么神卜大师来找他的吧,是害怕自己的位置坐不稳了?
当年他多次劝他,两人通力合作,有他沈绍加上司天监,谢易邡还算个什么东西。可他还不是持重的很,不在意名利追求社稷安宁,现在这又急着打脸了?
但还是客气的点了点头,“不曾有所耳闻。”
李监正又叹了口气,“前几日我外甥无意之中惹恼了这位大师,昨日我儿带着外甥前去讨要个说法、比试天象,最终却技不如人,落了个被天雷焚烧的下场,当然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沈绍想起来了,昨日在大殿之上,突如其来的天雷,他也被震慑住了,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呢?
原来是儿子外甥都碰了钉子吃了大亏,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阁老难道不好奇那位大师是谁吗?”
沈绍抿了一口茶,敷衍了两句,“好奇,不知谁有这般的神通,连贤侄都不是对手,只是可惜了老弟的那位外甥了。”
“您说奇怪不奇怪,据下人们口述,那位大师是位十多岁的女子,长得美若天仙堪比国色。”
沈绍手上的动作一顿,女子?有些不明白的看着李监正,他到底想说什么!
“而且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姓姜!名唤姜乙儿!”
沈绍手中的茶碗,应声落地,茶水和瓷片摔了满地,他只觉得脑子有些闷沉沉的,好似什么东西都串联在了一起,“你说她叫姜乙儿?!”
“是,下官还得知,葛太傅近日在满城追捕姜家族人的下落,没成想这人竟然还自投罗网呢,阁老是不是也觉得有趣?”
沈绍再也坐不住了,他昨日就觉得蹊跷了,好端端的二月间怎么就会有雷的,岂不是和十多年前的情景再现了一般。
“她人呢,她现在何处?葛太傅这个老东西,我当他是安稳的守着一个国舅公的身份养老了,没想到他倒是心不死,哪里是抓捕,分明就是引蛇出洞贼心不死!”
“她此刻就在顾府。”
“顾府?哪个顾府。”
“这满京师还能有别的顾府吗,自然是帝师顾洵的府上。”
一时之间屋内安静了下来,沈绍原本想不通的事情全部都想通了,为何顾洵从秋猎回来就变了,不仅多番插手朝中政务,甚至连殿试他也光明正大的截胡。
原来是他家养了个不得了的人物,替他出谋划策呢,可他到底求什么。
他顾洵今年不过二十有三,急着争权夺势?他还真是日日盯着谢易邡反而忽略了顾洵,真是终日打雁险些被雁啄了眼!
“顾洵,往日本官念在他父亲与我多年为官的份上,从来都是把他当自家子侄看待,却没想到他是日日在算计我!”
“阁老先别急着下定论,下官倒是觉得,这事不一定是顾洵的主意,倒是她!是她回来寻仇了。”
“你说的她是谁?”
“姜家姜乙儿,她来报十多年前姜家的仇了。”
而此时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当朝阁老已经食不下咽了,还沉浸在昨日见到姑祖母的画像,还和叔父心意更近一步的喜悦里。
等到送顾洵出了家门,就开开心心的继续摆摊算卜了。
她每日开摊都是算好了时辰的,今日也一样,比平时还稍微的早了几刻钟,还以为因为昨日的事情影响,今日的人会少一些。
没想到刚打开顾府大门,门外已经整齐的排着队伍了,一看到顾府的大门打开,乙儿完好的站在那,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姜大师!你没事那就太好了!”
三言两语倒是让乙儿心里暖烘烘的,即便是有所求,她也很高兴有这种被人在意着的感觉。
最前面的人竟然还是老相识,是新科状元郎周昱以及榜眼柳品尧。
还是太原一别,乙儿和柳品尧已经有一年多未见了,他们刚新科登榜,小皇帝给他们放了假,可许他们回乡返家,一个月后再回京中复职。
周昱是带着全家老小一块进京的,没什么好回去的,就和小皇帝请了三日假,就去翰林院报道,小皇帝可喜欢周昱的这个性格了,说他是忠心不二,还赏了他一座状元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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