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王心头一震,王妃又低声道:“如果可以,请您拦着我们王爷,务必不要让他看到尸首为好。”
赵宗栩拧眉看了王妃一眼,点头道:“王妃请也保重。”
王妃苦笑:“是。”
文安王转身赶出去,果然在将到北院的路上追上了赵宗冕。
幸而有赵宗栩百般劝说拦阻,才说服了赵宗冕暂时不去认尸。
而在赵宗栩替镇北王去看那尸首的时候,才明白了王妃说“不要让镇北王看到”的意思。
就算向来的沉稳如他,看到这种场面,也忍不住发自心底的胆寒。
北院所停的一共是三具尸首:林侧妃,奶娘,以及一名侍女。
个中惨状之详细不便多说,总而言之,根据尸首本身的特征,可以相应地辨认出三人。
除了这三个外,真珠院其他的下人都在,没有一个缺少。
且事发后遍查了整个王府,上上下下也没有失踪不见的人口,可见不至于有混淆的。
而死里逃生的侍女杞子对事发当夜情形的供述,也算是一种佐证。
第61章
杞子是那夜死里逃生的人之一, 其他真珠院的人, 在事发后也都给仔细看管起来。
据杞子说,火最初是从里头燃起来的。
那夜晚风大,窗户开了半扇,大概是风把桌上的蜡烛吹倒,将屋内的帐幔给点燃了。
那会儿大家都已经睡熟, 发现的时候,整间里屋都是火光蔓延, 而雕花床也几乎都给火吞没了, 依稀可以看到奶娘的半边身子伏在床边,仿佛是个要去救人的样子。
杞子因为睡觉打鼾,睡起来又死沉, 有时候西闲夜间叫她她都听不到,所以等闲不用她值夜, 只是睡在外间。
今晚上是奶娘跟另一个宫女睡在里间守着西闲。等火从里头席卷出来的时候, 杞子仍睡得浑然不知, 还是外头一个小丫头起夜, 发现里头火光通明, 不知道怎么样,忙跑去把门打开才发现, 那时候火已经卷到杞子的榻上,她的褥子都开始燃烧,再过片刻,只怕她也性命不保。
那小丫头即刻叫嚷起来, 真珠院里众人才猛然惊醒,奔走呼叫,又打水救火,但这会儿哪里还能救的下来,偏偏春日大风,不多会儿,火舌已经透向屋顶,整个院子眼看将变成一个火海,众人慌里慌张地开了门都逃了出去。
其他众人的说法,也都大同小异。
文安王赵宗栩来到雁北,原本是为了宣旨,没想到先遇到这种事。随赵宗栩一痛到来的那些朝廷的内侍官,礼部官员们陆续到达后也知道了,一个个心惊肉跳,不敢做声。
如果换了别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不测情形,圣旨自然是最重要的。但如今对方是镇北王,且又是如此惨事……大家不约而同畏缩起来,只担心镇北王愤怒之下殃及自己,哪里还敢多嘴。
赵宗栩短暂地安抚了众人道:“我同各位商议一下,等镇北王的家事稍微料理妥当,王爷的情绪平静些,咱们再宣旨意,大家说如何?”
众人纷纷附和,表示一切都听文安王示下。
赵宗栩处理了外事,才又返回王府,还没进门就给王府管事拉住,道:“王妃命我们快去找王爷您呢,我们殿下要把要把真珠院的那些人都给侧妃陪葬。”
文安王大惊:“现在那些人呢?”
“都已经绑在了北院。”
赵宗栩打听赵宗冕在书房,便匆匆赶过去,进门就嗅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镇北王趴在桌上,人事不省,地上有给摔碎了的酒坛子,还有一坛没开封的搁在桌边。
赵宗栩上前:“宗冕!”连唤几声,都不答应。文安王无奈,只得先把他怀中抱着的一坛子酒挪开,想把他扶到榻上去睡。
才一动,赵宗冕有所察觉,他睁开眼睛看了会儿,认出是文安王,便道:“王兄,你来了。”
文安王道:“怎么喝这么多酒。”
赵宗冕怔怔盯着他:“王兄,你确信那个……就是西闲吗?”
文安王一震:“你说什么?”
“我去看过了,”赵宗冕闭上双眼喃喃道,“我不信,那不是她,不是她。”
“叫你不要去的,”文安王呆了呆,拧眉道:“你……你这是何必!”
先前因看了那副场景,文安王受惊不小,回头对赵宗冕的描述尽量隐晦。
没想到他居然自己去看了。怪不得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而赵宗冕扶着他的肩头,问道:“王兄,你快告诉我,那不是小闲。”
文安王无法回答。只得含糊说道:“你喝醉了,我叫人熬些醒酒汤,你且先睡会儿。”
赵宗冕道:“喝什么醒酒汤,得喝酒,醉死了才好,省的我的眼前总是她、她那样……”
文安王垂下眼皮:“不要去想了。”
赵宗冕道:“你当我喜欢想吗?”
文安王道:“宗冕,想开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赵宗冕猛然站住脚,血红着眼说:“是她,一定是她!”
文安王心惊:“你说什么?你难道是说……”
“一个瑛姬,又是西闲,”赵宗冕眯起双眼,“当初张素华跟她说瑛姬跟张斌有染,按照她向来的谨慎,一定有更好的法子处置,但她偏偏没有插手,最后闹成那样难看的局面,难道不是她有意放纵?瑛姬也就罢了,可不该、不该是西闲。”
说到西闲的名字,赵宗冕心头翻涌,他踉跄后退数步,倒在罗汉榻上,呼呼喘气,双眼通红。
文安王沉吟说道:“你那侍妾的事,王妃必然有自己的打算,毕竟她也没料到二夫人会……至于侧妃的事,不是说只是偶然么?”
赵宗冕斜睨他:“王兄,你别和稀泥,我知道你是最谨慎心细的,平心而论,你说这件事可是偶然?”
文安王沉默不语。赵宗冕笑道:“你不信是不是?我也不信。但是在我走之前我特意跟她说过,我要真珠院一切安好,我不信在她的眼皮底下,会活活地死了人。”
话说到这里,文安王道:“你觉着是有人谋害侧妃?”
赵宗冕俯身欲呕,因从回来后就并没有进食,只吐了一地的酒水胆汁。
文安王忙上前给他抚胸捶背。
赵宗冕吐的十分痛苦,却仍说道:“一定是有人。不管是谁,我都要他血债血偿。”
文安王道:“如果是这样,你更不能先自乱阵脚,再这样下去,自己先折腾坏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赵宗冕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喃喃了两声,连着两日伤神无眠,此刻竟就着这个趴伏的姿势,睡了过去。
只不过是两天后,镇北王府就安葬了林侧妃众人的尸首。
其他真珠院的人倒是不曾杀,因为文安王提起,说是要仔细询问他们的口供以查明真相。
对于真珠院这宗祸事,其他王府中的人均都讳莫如深,不敢妄言。
因为都知道赵宗冕向来宠爱侧妃,何况还有小世子,大家都唯恐一言不慎,惹来杀身之祸。
王府里一度有流言说镇北王因此迁怒王妃,要将王妃废黜,更加弄得人心惶惶。
而对侍妾们来说,反应也各自不同。
李夫人是向来的沉默内敛,倒也罢了,王琴儿素日是最爱打听的,可是在这件事上却反常的保持缄默。
这天柳姬去寻她,却见王琴儿倒在榻上,恹恹的。
柳姬说:“几天不见你,听说你病了?这是怎么了?”又说:“难道是王府的风水不好?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果然像是你说的,得找个法师来驱驱邪。”
王琴儿听到这里,道:“我看,请法师也没有用。”
“什么没有用?先前瑛姬出事的时候,不是你说要请的吗?”
“是啊,那是因为我不知道瑛姬的事是有人故意陷害,还以为是鬼。现在……”
“现在怎么样?”
王琴儿望着她,终于道:“算了。”
柳姬说道:“你干什么要说不说的?真是闷死人。如今偌大的王府里能跟我说说话的只有你了。你怎么也变成个闷嘴葫芦。”
王琴儿道:“我怕话说多了,惹祸上身。”
柳姬诧异道:“这是怎么说?什么话能惹祸上身?”
王琴儿背对着她,并不回答,只是过了会儿才问道:“真珠院的事,王爷查的怎么样了啊?”
柳姬道:“听说把那些伺候的下人轮番拷打呢。可到底要问出什么来?难道真的也跟瑛姬似的,是有人要害侧妃?如果这回也是,那会是谁?难不成还是我们几个中的?”
王琴儿抖了抖,回头看向她。
柳姬说道:“难不成是你?”
王琴儿一骨碌坐起来,怒道:“别胡说!”
柳姬忙道:“我不过是玩笑罢了,这也值得生气?这里又没有别的人。”
“王爷很上心这件事,这种话虽是玩笑,传到他耳中算什么,”王琴儿说到这里,又冷笑着对柳姬道:“亏你还有心玩笑,人家把刀磨快了,要架到咱们的脖子上了,死到临头你还笑!”
柳姬骇笑道:“你怎么越说越离谱,谁把刀架到咱们脖子上了?敢情你说王爷?我们又没有谋害侧妃,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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