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冕笑道:“你也说那是皇上,当皇上当然得操心那些什么雨露均沾的事,你家王爷我可不懂那些,也不爱管,少不得就偏偏心,爱宠谁就多疼些。”
他说着,又嫌弃似的把王琴儿的手撇开:“你赶紧回去吧,本王可要去跟爱妃们一起看戏了,江南的名戏班子,别人想听还听不到呢。”
赵宗冕迫不及待地往锦霞阁而去,完全无视王琴儿幽怨的脸色。
王琴儿被扔在后面,愤愤而不敢言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处。
突然她身后的侍女道:“夫人,王爷既然都去了,咱们要不要也回去跟着听戏?”
“听个屁。”王琴儿咬牙挤出这句,脸色却慢慢地从幽怨转作冷笑,深深地看一眼赵宗冕消失的方向,王琴儿哼道,“我看这王府……真的要变天了。”
赵宗冕来到锦霞阁,在门口瞧了一眼,见戏台上果然唱得正热闹,背景是一副草长莺飞的江南风物画,一个俊俏小生拿着把伞,咿咿呀呀地在唱的高兴。
赵宗冕一听这绵软的腔调,竟如王琴儿似的感觉,觉着这腔调勾勾搭搭,令人讨厌。可一转眼,却见戏台前面坐上,西闲跟王妃坐在一处,后面是柳姬跟李夫人坐在一处,柳姬正捂着嘴,嘻嘻哈哈地不知道跟李夫人说什么,李夫人却稳坐不动,只是随着她的话轻轻一笑。
在四人的周围墙边,是各自跟随的宫女,侍女,太监,嬷嬷们,垂首侍立,门口也站着好些丫头仆妇等待吩咐,有人见赵宗冕来了,才要扬声传告,却给他制止了。
赵宗冕进了戏阁,从西闲这边走过去,悄悄地在她身边坐了。
西闲正全神贯注地看戏,竟没留意,还是王妃先看见了,轻轻地在她手上握了一把。
台上众戏子见王爷驾到,也忙停了锣鼓,在台上跪定请安。
西闲转头才看见赵宗冕,刚要起身,就给他握着手按落,道:“都起来吧,赶紧唱起来。”
台上众人这才又起身,唱念做打起来。
王妃笑了笑,欠身问道:“今日仍有军务调动,王爷怎么竟有空闲?”
赵宗冕道:“总不能每次都得我跟着,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儿,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西闲本要继续听戏,谁知听见这句聒噪,不由笑了出来。王妃便道:“还是先看戏吧。”
于是大家收声。只是赵宗冕看着看着,把头侧向西闲:“这唱的什么?这个酸厮扛着把伞,游手好闲,贼头贼脑,东张西望的在这里干什么?莫非是想打劫?”
西闲忍着满腹的笑:“王爷,这是许仙,待会儿他就跟白娘子相见了,这唱的是《白蛇记》。”
赵宗冕立即说道:“这个我知道,是一条蛇精非得上赶着报恩的故事。说来这姓许的可真够倒霉,好好的人,非给一条蛇缠上,甩又甩不脱,幸亏能变化人身,不然洞房可怎么过……”
西闲听他胡说八道,把好好地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说的这样粗暴,又听说的越来越不像话,就低低咳嗽了声:“王爷,看戏吧。”
赵宗冕及时停口,勉强又看了会儿,差点没忍住打出哈欠来,于是嘀咕:“不过看他贼眉鼠眼的也不像是个好人,这两个人倒也算是天造地设了。”
幸好那白娘子跟青蛇出现了,扮相倒也亮眼,赵宗冕打起精神看了会儿,仍是说:“这还是蛇精,一点也不好看,还不如闲儿呢。”
西闲无言以对,看戏的心思也慢慢散了,终于熬到这一段完了,王妃先起身道:“今儿看了不少,也过足瘾了,就先到这儿吧,改日再看。也让妹妹好好歇歇。”
西闲起身:“是。”
身后柳姬跟李夫人也跟着行礼,大家往外走去,柳姬边走边跟李夫人道:“这个许仙倒是有福之人,明明是个没什么用的小白脸,就有个如花似玉法术高明的白娘子给他送钱,送宅子,送药房,啧啧,世上哪有这样好运的人哟。”
果然是各花入个眼,对赵宗冕来说,许仙就是个给蛇精缠上的倒霉蛋,对柳姬来说,许仙却是个撞大运的小白脸……西闲在心中默默想着,不禁露出些许笑意。
因这会儿王妃先走了,赵宗冕就说道:“看戏罢了,就是在你的房中也是能看的,怎么偏偏要走到这里来?”
西闲说道:“这样大家能一块儿看,热闹。”
“陆康倒是做了件好事,难得你喜欢看这些。对了,我还有更好的解闷儿东西给你。”
赵宗冕并没有立刻拿出苏舒燕的信,只陪着西闲回到真珠院,叫她安坐后,才将信从怀中掏出来给了她。
又嘱咐:“可答应我,不许过分高兴。”
西闲不明所以,拆开看时,不禁惊喜交加,看一眼赵宗冕:“王爷,哪里来的燕妹妹的信?”
赵宗冕道:“太子那边送来的。”
西闲只顾喜欢,忙不迭地低头看去,从头到尾看完了,却又不舍的放下,又再细细地看了一遍。
赵宗冕在旁打量着,却见西闲脸上原本还喜悦不能自禁,但看完信后,脸上的笑却消失了大半,及至看第二遍,笑影已经全都没了,她拿着信若有所思,慢慢地脸上竟透出了些许忧虑感伤。
赵宗冕诧异:“怎么了,这信上说的什么?”
西闲勉强一笑:“只是些家常的话,并没什么特别的。”
“那你怎么不高兴了?”
“没……”
赵宗冕斜睨着她,西闲把信纸折起来,却又有些舍不得,还展开看了眼。才说:“妹妹在信上说她在东宫很好,京城内众人也都安好,问我如何,也知道我有了身孕,叮嘱我好生保重身体,又问雁北的风物等等。”
赵宗冕道:“那你怎么不高兴,莫非是睹物思人,也跟着想念京城了?”
西闲道:“王爷,说句好笑的话,虽然我瞧着她满纸的欢脱之言,可不知为什么,总觉着她并不是真的这样开心。”
赵宗冕听是这个原因,笑道:“这还用说,太子府里都是些什么人,哪里能容得下她一个没什么根基又没心机的……”
说到这里,猛然间西闲脸色不大对,赵宗冕及时转了个弯:“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太子见惯了那些庸脂俗粉,或许会喜欢不大一样的呢,而且那胖丫头又没有害人的心思,太子妃也有贤名,绝对不会亏待她的。而且你瞧,如果太子不宠爱她的话,怎么会许用公函发她的私信过来给你呢?”
西闲正也有些疑惑这信的来路,听说用公函,微微蹙眉,下意识觉着有些不妥。
赵宗冕安抚道:“不许你再担心了,我是想让你解闷的,若更添了忧虑,以后再接到她的信,我直接烧了就是。”
西闲只得暂时不去想此事,又问赵宗冕为何没有随军而行。赵宗冕道:“本是要走,偏偏东宫来了人就耽搁了,不去也好,留下来多陪陪你。”
赵宗冕是个闲不住的,硬是让他留在城内,他反而会不自在。
西闲忖度道:“东宫来人必然不只是为了送良媛的信,可还有别的?”她因为关心之故才问了这句,问完后才觉着逾矩了。
才要弥补,赵宗冕已经回答道:“说是过些日子会有嘉奖的上谕……因先前祁山剿匪之战。”
西闲松了口气:“这倒是好事。”
赵宗冕笑道:“可不是好事么?只盼着老家伙别只嘴上说说而已,赏赐我些金银财宝就好了,再不然多给几个宫女也成啊。”赵宗冕没提太子警示的那件,无非是知道西闲听后必又操心罢了。
当夜,西闲提笔给苏舒燕写回信,起初洋洋洒洒写了三张信笺,还是意犹未尽,但写完后看了一回,却又觉着措辞太亲密了些,于是斟酌着又重写了一份。
不知不觉夜深,杞子跟奶娘来催了几次,一直到上榻歇息,心中还盘算着有什么该跟苏舒燕说的。
次日,赵宗冕把两封回信用公文袋封了,交给东宫来使。那使者自启程回京去了。
雁北的春天来的要比中原晚,一直进了三月下旬,地气才稍稍地有些回暖。
开拔的雁北军已抵达了白山山脚,预计在白山驻扎一个月就可返程。
四月底的时候,突然又有一个消息传了回来,雁北军的先锋队在白山之中遇到了伏击,折损了数百人马。
可让赵宗冕尤其恼怒的是,小公爷关潜就在先锋营中。
第54章
兵家之争, 胜负本是寻常之事, 而且所损的还是前锋营的部分人马,伤亡不算很大,但这毕竟是雁北军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上吃这样的败仗。
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门口绊了个跟头一样。
赵宗冕惊恼之际,却又不得不为小公爷关潜担心。
但他也想不明白,关潜明明是被他编在军需辎重营里, 并不需要执行什么特别凶险的任务,按理说已经是行伍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关潜又怎会莫名其妙跑到先锋营去?
“啪”地一声, 是赵宗冕将急报拍在了桌上, 他咬牙喝骂道:“混账东西,真是没断奶的孩子,一会儿看不住就有事。”
几位站在旁边的副官闻听, 面面相觑,都有不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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