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皇后请了西闲落座,道:“这两日杂事颇多,今早上内务司派人来,说是对于秀女的选和已经过了二选,留下了有四十五人。今日便要三选。等三选过后,便是你我的责任了。”
所谓二选,是内务司的太监量选,主要看秀女们的身段,风度等,细查有无瑕疵不妥者。三选却是宫内的女官跟资历深的嬷嬷们负责,参选的秀女们□□经受更加缜密细致的检验,然后再要用一个月时间进行宫廷礼仪等的教导,最后才是皇后跟西闲这一关。
西闲道:“臣妾遵命。”
柳姬在旁笑道:“这样精挑细选,亏得我入王府的早,不用再给人检查牲口似的翻来覆去的查验。”
皇后笑道:“不要口没遮拦的,这都是正经的留下来的规矩。若不仔细,放了不好的人进来,不仅是对皇上不妥,对我们也不妥。”
柳姬笑道:“这样筛金子似的筛,留下的一定都是最好的。比如我听说那个陆尚书的女儿陆尔思,那可是个佼佼者。”
皇后点头道:“说来也有些怪,这阵子都没见到陆家的人进宫,年下的时候陆康跟夫人入宫赴宴,都没见到陆尔思,后来陆夫人说她病了,这会儿总该已经好了吧。”
柳姬道:“若还不好,可就错过了遴选,不过有娘娘在,她又那样出色,自然是不必走那些恼人的规矩。”
柳姬说罢,又问李夫人怎么没来。皇后道:“她自然又是身上不好,方才我已经命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太医们也看护着呢。年纪轻轻的,这好日子又刚开始,若不仔细保养,可就是个没福的人了。”
两人又坐了会儿,才散了。
离开凤安宫,西闲问柳姬:“怎么这一段时间也少见夫人?”
柳姬方才在皇后面前巧言令色,给西闲一问,却支支唔唔低下头去,半晌只道:“前阵子,也有点心烦,所以怠慢了没去给娘娘请安,还请不要见怪。”
西闲微笑道:“说哪里话,你好好的就是了。去不去的倒是其次。”又说道:“昨儿章令公主来,送了我……两瓶子面脂,说是羊奶制成的,我闻了闻味儿却好,只是我不习惯擦那个,心想你必然是喜欢的,等会叫人送去,你看看合不合用。”
柳姬看她一眼,低头道:“是,多谢娘娘。”
西闲见她仿佛有些闪躲之色,跟以前对待自己的那样亲近并不一样,西闲是个有心的人,便道:“好了,那我先回宫去了。”
柳姬屈膝道:“恭送娘娘。”
数日后,泰儿已经学会了赵宗冕教导他的第一套拳,小孩子兴高采烈,炫耀地给西闲练了数遍,又问练的好不好。
因天气转热,这套拳又并非玩闹的,泰儿额头早见了汗,西闲连声说好,心疼地把他拉到怀中,又问他累不累。
泰儿笑道:“母妃放心,泰儿不累,顾师父也夸我机灵,说我学的很快呢。他还说等我再长大些,就教我兵器。”
西闲大为欣慰,听泰儿提到顾恒,便又说道:“顾统领对你可好不好?”
泰儿说道:“当然是极好的了。我很喜欢顾师父。”
西闲知道顾恒十分可靠,听了这话更觉欢喜。不料泰儿说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父皇打了顾师父。”
西闲听了这句,吃了一惊:“说什么?”
泰儿道:“我先前跟着太师练字,听到外头有吵嚷的声音,太师不叫我出去,我趴在门口瞧了眼,见顾师父嘴边上有血,父皇指着他骂呢。”
西闲心惊肉跳。顾恒是赵宗冕身边第一个顶用的人,不似亲生手足却胜似兄弟情分,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西闲忙问泰儿还知不知道其他,泰儿想了想,老气横秋地点头说道:“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突然见儿子如此,把西闲更加吓住了:“说什么话?!”
泰儿方道:“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看太师是这样说的。”说着又学太师的样子叹气:“红颜祸水啊。”倒是惟妙惟肖。
偏偏这晚上赵宗冕并没有来,就算他来,西闲忖度着也不大好直接问他此事。
毕竟赵宗冕的事,除非他自己主动告诉,否则的话,西闲绝不肯自己打听,一来是所谓“后宫不得干政”,二来,也是西闲自个儿的行事方法。
次日一早,泰儿起身,盥漱妥当吃了早饭,西闲道:“今儿母妃送你过去你父皇哪里好不好?”
泰儿手舞足蹈,当即握着西闲的手,出了甘露宫往勤政殿而行。
此刻还是大清早,整个宫阙浸润在漠漠暗蓝的晨曦之中,有早行的宫女太监,排成规矩的一列,目不斜视地规规矩矩经过,见了西闲跟泰儿,忙又齐齐地跪地行礼。
西闲很少这样早出来走动,见宽阔的宫道悠长,远处的暗蓝色更浓,加上早起有些许晨雾,朦胧地横亘弥漫,让人心生畏惧,几乎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这瞬间,竟让她又想起那次夜间,趁着泰儿睡着,她去勤政殿请罪之事。
泰儿却早就习惯了,因为近来他很少空闲跟西闲亲近,今日得了机会,格外活泼,蹦跳之余又唧唧喳喳,说个不停,这才让西闲忘了所有,又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不多会儿眼见到了勤政殿,却见殿门紧闭,屋檐下侍卫林立,泰儿趴了两级台阶,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回头对西闲道:“母妃,这会儿父皇不一定在殿内。”
西闲一怔:“那……是在哪?”
泰儿道:“也许是在演武场,父皇早上得闲就会去骑马。”泰儿说着就唤小江子,“你去打听打听问父皇现在哪里?”
小江子领命,飞奔上台阶向门口侍卫打听,不多会儿又飞跑回来,道:“果然太子殿下所说不错,皇上如今跟顾统领在演武场呢。”
西闲听说顾恒也在,心想反正已经将泰儿送了来,自己也该回去了,只是心里竟有些犹豫。
正在迟疑,泰儿突然说道:“母妃想不想看父皇骑马?可威风了。”
这一句却触动西闲心意,便笑看他道:“咱们去演武场吗?”
泰儿摩拳擦掌:“正好我也骑矮马给母妃看!”竟迫不及待,拽着西闲转道。
这会儿东方日出,清晨的暗蓝色渐渐退散,一道金光从大殿顶上越过,射在宽阔的演武场上。
只是西闲却并没有看见赵宗冕在骑马,他好像是在跟人过招。
赵宗冕手中是一柄锋刃雪亮的钢刀,那人手中却是一把长剑,阳光之下,只见刀光剑影,犹如雷霆闪电,令人目不暇给,惊心动魄。
如果不是看到演武场旁边林立着许多侍卫跟太监等,一概的垂首躬立见怪不怪,西闲这等门外汉,一定以为两人是在生死相争。
泰儿也看的满心震惊。泰儿毕竟还小,眼见两人身形如闪电流星,起落腾挪,简直似神仙能腾云驾雾一样,早就惊艳非常。
而西闲望着这一幕,也甚为震动,她从小读诗,有《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写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种句子,每每只是想象,却无论如何想不到实处,如今眼前这一幕显然竟是最好的演绎。
西闲低头看看泰儿,却见他也看的目不转睛,身后小江子众人自然也都呆若木鸡,个个面有或惊艳或畏惧之色。
竟果然是“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西闲心动神驰,又想:“李太白说‘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许也不过像是今日这样……”
正想到这里,突然听泰儿一声惊呼,西闲忙定神看去,却见场中风云突变,不知为什么顾恒的长剑竟脱手而出,偏是赵宗冕纵身跃起,手中长刀势若雷霆向着他劈落。
眼见赵宗冕的刀锋砍向顾恒脖子,顾恒却稳站原地,丝毫不动。
猝不及防,西闲脸色微白,脚下不由往前挪了一寸。
可就在刀锋扫过去的瞬间,赵宗冕手腕一抖,长刀在空中翻了个极为曼妙奇异的刀花,几乎擦着顾恒的脸颊而过,却因如此卸去了先前的雷霆似的杀势,稳稳地搭在了顾恒的肩头。
顾恒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皮,看看在自己肩上的刀:“我输了。”
赵宗冕哼道:“臭小子。”把刀一撤,刀尖儿垂地,向着顾恒一扔。
顾恒蓦地抬手正好接过,如配合默契。
赵宗冕这才回身,目光所至,正落在场边观战的西闲面上。
原来他其实早就看见两人来到,却因为比试,丝毫没有流露出分神之意。
方才西闲被两人比试所迷,这会儿迎上赵宗冕的目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唐突而来。
那边顾恒拎着刀,扔给旁边的侍卫,俯身又将地上的长剑捡起。
他仍是远远地站着,目光自剑身掠过,却又微微抬起往西闲跟泰儿的方向看了一眼。
泰儿先跑过来,因方才被两人比剑震惊,小孩子格外兴奋,主动地张手要赵宗冕抱。
赵宗冕却道:“满身的汗,别过来。”
泰儿失望地站在原地,赵宗冕走到西闲身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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