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喜连连点头,“贵妃娘娘思虑周全,所谋所想,一定功成。”
怡贵妃轻轻哼了一声道:“思虑周全,就不会被司马伦那个蠢货,险些拉进脏泥里去!说起来,陛下竟然也饶了他!”
宁喜嗯了一声道:“今日早朝,三司会审的结果已经呈送给陛下。说是司马伦治下不严,禁军内数十叛逆妄图刺杀太子未成。判了司马伦家资充公,流放岭南。哎,”宁喜顿了顿又道,“司马将军能逃过一死,也是上天眷顾了。”
怡贵妃轻轻睁开眼睛,露出一缕锋芒,“他死不死,可不只是陛下说了便算的。”
“是!”宁喜深深埋下头,“贵妃娘娘说了才算。”
怡贵妃坐直了身子,把宁喜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挥下去,冷然道:“本宫说了,也不算。”少顷叹了口气,“可惜我那个姑表妹子,要成了寡妇咯。”
宁喜脊背发寒,忙看了一眼殿外。
所幸怡贵妃为了给姑表亲戚赎罪,做出艰苦的样子,已经屏退了侍卫宫女。
外面阳光炙热,更衬托得佛堂分外寂静阴湿。
宁喜收回目光,听到怡贵妃清冷的声音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多他一个,也不算多吧。”
……
……
第一百零八章 崔世子喜欢的是……
为谢天恩,林府在城外搭了粥棚,施粥百日以谢。
陈管事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这一次终于没有抱怨。每日里乐呵呵的,在绸缎庄和林宅之间奔忙,闲暇时候,也去看看那粥棚。
今年不是灾荒年,城外没有什么流民。起初粥棚刚刚搭设,只有一些乞丐或者来往小贩排队领粥。后来事情传开,便有一些京城的百姓为了沾沾文安县主的贵气,拥挤着前来。
粥棚这才热闹起来,更是有说书人就地搭台,把文安县主和崔世子于汴州城偶遇太子殿下,又识破歹人奸计、救助太子的事情编成了话本,每日里讲上几遍。
民众们便一边吧唧吧唧吃粥,一边在戏台下鼓掌聒噪。
突然有自认为知道内情的,打断道:“说错啦说错啦,崔世子和文安县主才不是郎才女貌、眉目传情,崔世子喜欢的是钟秀县主!”
“哟”台下一片惊讶,把说书人晾在一边,凑到那开腔反驳的人处,“快说说快说说!”
那人脸上几分得意,闻言慢条斯理道:“前几日在御街旁,本人亲眼看到崔世子向钟秀县主一躬到底,询问是否愿意跟辅国公府结亲。”
说着站起来,学着崔泽的样子,大咧咧施了一礼。
“咦”众人觉得牙都要酸倒了,纷纷退后一步。
“这是咱们知道的崔世子吗?以前可就知道挥鞭子打人呢。”
“可不是!”有人怒道:“现在这当街跟妙龄女子表白,不还是纨绔做派嘛,没好到哪里去。”
那说出御街旁事情的人闻言摇了摇头,“这位小弟,如果当时你在场,便可看出,崔世子是当真对钟秀县主动了真情了。钟秀县主听了崔世子的话,丢下个荷包便捂着脸跑了。”
“不对不对!”又有个面孔漆黑的大哥钻进人群大声反驳,“这位大哥肯定是去晚了,没看全乎。这一开始,是崔世子砍断了钟秀县主的马车,就为了给被欺负的文安县主出口恶气呢。”
“还有这事!”说书人也放下架子,随手抓起毛笔,从台子上一跃而下,“还请这位大哥把那事情详细讲一讲。”
说完一掀长衫,似乎便要把听到的写在衣衫上,免得忘记。
“这事情是这样的,”那黑脸大哥道,“那日小弟我卖完糖葫芦,走街串巷经过御街旁,远远的,听到……”
围观众人忘了喝粥,随着他的声音,时而“哦”的一声张大了嘴,时而“咦”的一声表示不满,听到愤慨处,恨不得跺脚锤胸,听到高兴处,恨不得抚掌欢呼。
那说书人已经在衣襟上奋笔疾书起来。
“……所以,”陈管事在林宅的银杏树下,看着小聚宴饮的四人,神情含笑道,“这几日正讲到‘遇权贵新县主含屈低头,砍马车旧纨绔伸张正义’这一节故事。”
林钰端起杯子哈哈一笑,瞅了瞅崔泽道:“听到了没,说你是旧纨绔呢。”
崔泽撇了撇嘴,“小爷才不在乎,”过了一刻又看向陈管事道,“有没有提起小爷我面如冠玉、器宇轩昂来?”
坐在一旁的魏青崖也笑起来。
陈管事点了点头,“这京城里,都知道世子爷的威名。”
崔泽心下稍安,听到林轻盈在一边嗑着瓜子道:“前日我也去了一趟,正说到‘女菩萨林老板汴州施粥,男阎王崔世子芳心暗许’。”
“说啥?”崔泽大叫一声从凳子上跳起来,犹如被蛇咬了一口。
“小,本小爷我……芳心暗许?是不是有病啊这些人!我一男的,我芳心暗许?”说着瞪着林钰愤愤喘气,眼如铜铃。
林钰正捧着杯子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林轻盈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她们姐妹俩,倒真是一个爹生的!
魏青崖虽然神情含笑,却怎么看起来揶揄的成分多一些。
“不行,本小爷还是不能做良民!为了清白,得去一趟城外了!”
崔泽提起一口气,就准备奔到城外戏台子处,把那说书的台子拆掉拉倒。
“世子爷稍安,”陈管事已经伸手拦住他,“前些日子的确是这么讲的,不过从昨日起已经改了话本。”
“怎么改的?”崔泽一手按在刀柄上,愤愤然。
“改成了‘女菩萨林老板汴州施粥,男阎王崔世子河堤探查’啊!完全没有提,提你,”陈管事斟酌一刻,还是觉得没有词汇可以替代,只好道,“提世子爷芳心暗许的事。”
崔泽长舒了一口气,“算他们还珍惜小命,要不然今日都得给小爷我跪着回去!”
“不不,”陈管事挥挥手,“说书演戏,怎么让大家高兴怎么说,故而都喜欢随意攀扯出一些锦绣良缘来讲一讲。自从把故事往崔世子和东家的郎才女貌上引,那说书的场子就热闹了不只两三倍。眼下突然刹住,肯定是出了变故。”
“出什么变故?”崔泽嗤声一笑,“难道还有人为了本小爷的清白,花了银子不成?”
说完一指林钰,“是不是你?”
林钰摇着头笑,“能跟世子爷扯上关系,本县主不觉得委屈啊。为什么还要白花冤枉钱!”
崔泽眼皮一翻,“就知道你是个爱占便宜的。”
众人笑起来。等大家在崔泽的吹胡子瞪眼中笑完了,却听到一声舒朗好听的声音道:“钱是我花的。”
那声音是魏青崖。
他正抬手给林钰和林轻盈斟茶,声音温和无波,似乎这只是一件万分简单的事。
崔泽先是一怔,接着竖起大拇指道:“讲义气!花了多少银子,小爷给你!”
魏青崖抬眼一笑,“此等小事,世子爷不必挂怀。”
崔泽却仍探手到袖袋中,掏出一个荷包,甩手便丢到魏青崖的怀中去。
魏青崖只得接过那荷包,林钰已经取笑起来,“这不是钟秀县主的荷包吗?看来世子爷果然对韩言秀心有所属哦。”
魏青崖已经拿起那个水红色绣银鸳鸯的荷包,细细看了看,又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众人神色各异。
“魏少爷竟喜欢这个!”林轻盈已经要挪起凳子离他远一些。
魏青崖忽的抬起头,眼神中闪动着光芒,他看向林钰道:“你说这个,是韩言秀的荷包。”
……
……
第一百零九章 只要不是谋逆
……为“阳光妈妈666”殿下打赏500起点币加更……
那日钟秀县主在御街旁拦住林钰寻衅滋事,被崔泽砍了马车,又要了赔银。这个荷包,正是装赔银的。
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小小的荷包在五个人手里传了个遍。
每个人都用心闻了闻,再摇摇头。
韩言秀如果在场,估计要杏眼圆瞪,骂出一句登徒子。
“这什么绣工啊,”林轻盈嗤笑,“还不如本小姐的万分之一。”
林钰抬眼看着她笑了笑,大弘绣工,林二小姐当排前三位。当然不是魏府绣娘可比的。
崔泽接过去只随便闻了闻,便丢给了林钰。
“什么味道,”他皱着眉头,“小爷我为什么要闻这个。”
林钰倒是认真闻了,微疑惑道:“似乎是什么药香,但是温和好闻,又似乎是草木的气息。”
陈管事用力闻了很久,脸庞微红,才点头道:“的确是药香,却不知是什么。”
荷包转回魏青崖手里,他抬手从腰间解下一个青白色绣竹叶的钱袋,跟荷包一起放在桌子上。
“是药香,而且是魏氏祖传的染衣药香。”魏青崖开口道,神情里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那么是”林钰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因为想到这件事除了他两位,在场的其余人并不知晓。
这件事关系到魏氏的合族生死。
魏青崖之所以来到京城,是因为魏氏暗地里每年流出数万银子,都去了西北,却又隐隐跟皇城有所关联。
是因为他想看看,那把魏氏玩弄在股掌之间,让魏氏宁愿冒着被灭族的危险,开采私盐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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