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大家都已经吃好,要骑马比赛了。
舞姬们有序地退去,留出一大块供骑马投壶等游戏的空地。
一时间,底下的吆喝声震天。
宁辞作为年纪尚小的皇子,跟公主们一般待遇,他坐在大公主的身侧,望着下面众人的嬉闹和比试。
赵德躬身立在他桌旁,轻轻地把他面前的烤肉撤掉,换上了比较滋补的肉汤,又拿过其他精致的菜品摆放在他面前,殷勤地伺候着。
旁边的大公主瞧见这一幕,想起昨天宁辞无故对宁九的亲近,似有解围之意,还有宫人告诉她,昨天在草场上父皇对宁辞说的那句话,更是让她心中惶恐不安。
呵——
父皇张口胡说吗?
如果宁辞这个皇子当了帝王,以后荣宫中岂有她母后和小皇弟的容身之处。
想至此,大公主的目光轻轻柔柔地落在宁辞的身上。
宁辞感受到这“绵里藏针”的目光,喝汤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他满不在乎地继续喝着。
汤味清淡,喝一口唇齿留香,果然是山上的野味才有的。
他身上穿着的依然是华贵的锦袍,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花样繁杂的纹路,随着他进食的动作在灯笼下闪耀生辉,一派矜贵优雅。
大公主投给身边六公主一个意味不明的目光,便带着自己的宫人先行离开这城墙上,这上面冷风太大,把她的长发吹拂得微乱,这让她不能容忍。
六公主宁袖瞧见大公主的脸色,本来欣赏下面众人投壶的乐趣瞬间减少了许多,不过是她母妃这几年靠着皇后,这两母女便把她和母妃当做棋子随意摆布了不成!
平日她附和她,拥护她,鞍前马后的“伺候”她……
可她呢,当真只把她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奴才使唤。
凭什么这样血腥的事情就让她做,而大皇姐还是那高高在上,如不染尘埃的白莲花!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母妃地位不高,又只有她这个公主,这宫中弱肉强食,还能让她自己做主吗!
虽是公主,却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她一直都清楚这一点。
宁袖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锦帕,口中磨牙的声音传来,眸中满是嫉妒、阴郁在暗暗翻滚。
旁边站着的宫女轻声唤道:“六殿下?您的汤——”她们公主把手中的汤都洒了出来,难道不烫?
宁袖回神,放下手中的汤碗,嫣然一笑道:“这汤做得真是不错。”
“六殿下要是喜欢,明儿奴婢让宫人再送一些过来。”
“好。”
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使臣拿了第一,下面的人都在欢呼庆贺,六公主这一“好”字,隐没在众人的欢呼声中。
又过了一阵,公主们用膳完毕,挨着城墙边看起热闹来,原来这一回下面正是举行的拔河比赛,几个国家一队,被分成了十组,正热火朝天的比试着,下面的呼声如浪潮向四周涌去,一浪高过一浪。
九公主挤到四公主身边,指着那仪容不整的卫律笑道:“四皇姐,你瞧那狂士,果然是放荡不羁的……”
四公主看下去,那人为方便出力,把月白色的长袍随意地在腰上捆着,头发披散,像是一个江湖的侠士,四公主用锦帕掩唇轻笑:“你这是什么话……”
不远处的五公主听见两人的对话,跟平日一样不说两句不罢休,她轻笑着嘲讽道:“哟,今儿倒是姐妹情深,你们两个又和好了?还以为你们一同看上了那卫国的皇子闹翻了呢!”啧啧啧,宫中的姐妹情谊,她可不敢说!
宁辞侧目望向这边,只觉得这些公主一天无聊得,非要在嘴皮上乘上风,难道这样才感觉痛快。
九公主掏掏耳朵,拿出了身上的银弓细细地对着火把摆弄:“四皇姐,他们都说这银弓的作用极大,似一块免死金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说用这个伤了欺负我的人,父皇会责罚我吗?”
五公主一噎,气闷极了。
宁欣坐在另一边听见这话,也望了过来,抽出了昨天得来的鞭子:她倒要试试这银弓是不是名副其实!
还没有抽出去,便瞧见一人从城墙上倒栽下去,好在反应及时,他紧紧地攀着了城墙边。
城墙有几十米,最上面是观景台,是凹凸形状,一截到公主们的胸口,相间的一截只到公主们的腰间,如果位子没有选好,极容易掉下去。
当然这一掉下去,绝对会没命。
周围的公主和宫人被吓得一下跳开,又好奇的凑拢去瞧热闹:谁那么不小心掉了下去。
赵德没有瞧见身边的人,他唤道:“殿下——”
周围都是公主,她们身份尊贵,他哪里敢挤进去找,他又急忙唤了一声:“殿下?”他们殿下去哪里了,才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
“是……皇弟?”有人惊呼出声。
“皇弟掉下去了……”又有尖细的声音嚷道。
“护卫呢?死哪里去了?”还有人装模作样的找护卫。
“呀……怎么掉下去的呀!”有人疑惑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有人说着风凉话。
“……”
七嘴八舌的如一群呱噪的乌鸦。
赵德惊骇,这才反应过来,是他们家殿下被人推了下去,他快步上前,不顾礼法硬闯进去。
宁辞感觉时间分外漫长,死死地望着出手的六公主,瞧见她眼中故作镇定,飞快地明白了,原来她是替某人出的手。
六公主小脸煞白,刚才她有些慌了手脚,才没有一下把人给推下去,她已经出手了,再也寻不到第二次机会。
到底是没有着力点,墙上的砖虽然不平滑,可也没有缝隙,古朴的城墙上还有点点的青苔,他的手指开始滑落,正渐渐滑落至边缘。
千钧一发之际——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挤掉围着的人冲上前,她那双小小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宁辞的手臂。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你抓紧我……”多亏了她这些年习惯应对各种场面,练就的这种灵活反应。
周围的人被推得四散,阻挡了赵德进去的间隙。
宁辞抬头便瞧见了九公主吃力地拽着自己,慢慢地把自己往上拉,他使不上劲,如何抓得紧她。
宁辞再次咬牙伸出手,试图攥紧那纤细的手臂,抓着那手,缓缓地使力攀上去。
两人的体型体重相当,哪里能拖上来,加上九公主昨天骑马手臂都酸着,她使出吃奶的劲唤道:“文珠……四皇姐……”
文珠在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见这吃力的呼喊,她挤了挤,这些宫人和公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围得死死的,一丝空隙也无。
一滴汗水从九公主的额头落下,正落在宁辞白净的脸上,那汗水被冷风一吹,冰凉入骨,宁辞一怔,仰头瞧着她因用力而扭曲的五官,他并不觉得难看,相反,他觉得那样的好看令人心颤。
宁奚知道是宁辞掉了下去,心中慌乱,又没有主意,瞧见这一幕,紧捏着帕子的手突然松开,她上前一步:如果皇弟就这样去了,她母妃以后如何有依靠!
还没有凑近便被人推开,原来是四公主挤了上前,她抓住了宁辞的另一只手。
底下有人注意到城墙上的动静,开始惊呼,台上的护卫听见众人的呼喊,这才从下面精彩的比赛中回神,护卫头领大步朝公主们走来。
浩瀚苍穹下,高高的城墙上两个女子费力地拉着挂在墙上的人,城墙的风把两女子的头发吹得飞扬。
那彩旗翻飞,在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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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心动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一幕,他们也不着急比赛了,纷纷围在城下仰着头瞧稀罕,有眼力好的瞧清楚了城墙上拉人的正是昨天夺第一的那个公主,如果说昨天这丫头让他们诧异,今天这番举动则让他们佩服: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真乃勇士呀!
可明显有人要置这皇子于死地,她还敢上前凑,没有瞧见其他的公主都躲在一旁吗?!
果然是没有眼力见的公主,到处得罪人。
莫非她以后还想凭借这皇子获得地位不成。
还有人眼冒红星:怎么明月公主也在呢?明月公主虽然私生活有待商榷,但心地还是很善良嘛,人美心善,真是难得!
更有人心中满不在乎的冷嗤:这城墙望之固若金汤,巍峨雄壮,是将士瞭望、守城的场所,不知荣国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居然安排公主们在上面观看他们比赛……活该!
荣帝瞧着下面人的异样,抬头问身边的周公公:“他们这是怎么了?在看什么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