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珠听了好一阵,才恍然听出这是宫乐《赏花》中的一段,等她哼完后,文珠再也不敢让九公主再来一遍的想法,突然为她们家主子的将来感到深深的担忧:九公主在宫中长得不是出色的,地位也不高,功课还不用心,唱个歌也不知道是唱的什么,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真是愁人!
宫映雪听完,那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龟裂,不知何时,他手中已出现了一根泛着青色的白玉箫,质地细腻滋润,可见是极品。
他挨着薄唇边,开始吹奏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曲目,本该低沉、压抑、喑哑的玉箫声,在他的吹奏下却清耳悦心,婉转悠扬,那声音就如溪流在轻轻地流淌;如百花在夜间齐齐绽放;如珠玉在盘中跳跃舞蹈……
仙音袅袅,绕梁不绝。
两人闻音心神一震,无不感慨:还有这人不会的吗?
文珠心中更加忧愁:宫中连个名不经传的人,都有那么好的本事,她们家公主,哎,前途堪忧呀。
文珠快速地斜了眼男人:他不会是觉得她们公主唱的不成曲调,这才自己吹奏的吧!
后面文珠也讲了几个民间的小故事,逗得九公主开怀大笑,宫映雪听着还是面无表情,未免让那两人觉得无趣。
过了一会,三人打起了叶子戏,在这方面九公主就是行家了,平时跟四公主,文珠等人玩得可不少,她可一直都是赢家的,瞧见宫映雪不会,她笑的像是一只狡诈的狐狸。
这次他们没有其它的彩头,只约定赢的人刮输的人鼻子。
可宫映雪这个“天才”,直玩了两把,便摸清楚了规则,后面反败为胜,把九公主打得那是唉声叹气,秀鼻红肿,更是气得捏碎了几张牌,可见其牌品。
几人又闹了一阵,文珠见外面天空渐渐发白,又开始忙着给九公主收拾妆容,宫映雪见着面前的小人,夺过文珠手中的金箔花钿,仔细地贴在九公主额间,又拿出细长的画笔,在上面勾勒了几笔。
片刻间,那额间出现了一朵娇艳绚丽的花朵,把女子的脸庞装扮得娇俏无比。
这是宫中女子节日中最时兴的妆容。
只是那红肿的鼻子——
宫映雪暗暗回想:自己刚刚有用那么大的力气吗?
九公主感觉到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触碰,指尖冰凉浸骨,她微愣,抬起头望着面前这张纯净的天人之颜,他的眼睛生得极好,如丰腴的桃花瓣,平日里是蒙蒙的氤氲之气,此刻里面带着勃勃生机,只是那面容依旧透着冰冷和寒意让人不敢亲近和直视。
这般亲密的动作,让九公主的脸腾地一红,突然意识到了男女之别:文珠说她已经不是小姑娘咯,过两年,她也是可以议亲的了!
刚才刮鼻子她还没有觉得,这一刻勾勒花钿,她心中竟然升起一抹异样,还有些拘谨。她忙退后了两步,忽又想起,这人是太监,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九公主嘻嘻一笑,复仰起头问道:“好看吗?”见两人不说话,她眼里闪现出揶揄,“肯定还不错吧,这可是‘雪大家’亲自贴的呀!文珠给本公主拿个镜子来。”
果不其然,宫映雪听见“雪大家”三个字,脸沉了几分。
“大家”在这个时代都是形容有才貌的女子。
九公主心情大好,心中冷哼:哼,叫你装女人,她可是记仇得很!
------题外话------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屠苏酒从年纪最小的先喝,年纪越大的越后喝。
【小剧场】
某小可爱:你的男主呢?
心安则宁:……写着写着都忘记他了,我太喜欢宫映雪了。
某小可爱:那你干什么不让他当男主?
心安则宁:他也是男主呀。
某小可爱:强词夺理,我就问你男主你要怎么写!
心安则宁:这不是给他空间时间慢慢长大吗?还有,就不允许人家有个前男友?!你就没有想过多谈一次恋爱,莫非谈一次就能结婚?这么容易,哪里来那么多单身狗……
某小可爱:呵呵……
心安则宁:呵呵是几个意思?
某小可爱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瑟瑟发抖中……求安慰。
044 相托
大臣朝贺之后,是荣帝带着一干后妃和子女去祭神祀祖,九公主地位太低,这等大事,自然没有她的份。
等他们回来后,大家一起到了养心殿,养心殿处处红光闪闪,彰显着喜庆的气氛,里面温暖如春,齐齐整整的站了满满的一个宫殿,按照礼仪给太后拜年。
九公主站在最后面,听着前面吉祥祝福的话语,望不见前面的太后,她只有跟着跪拜请安,一时间,大殿中响起衣服首饰的悉索声音。
这么一圈下来,九公主连殿中人是何装扮都没有瞧清楚,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便让公主们先退了。
走出大殿,因外面极冷,公主们也不敢久留,纷纷坐着步舆离开了养心殿,九公主颠了颠手里大大小小的荷包,笑得格外灿烂,带着文珠在殿门口等了一会儿四公主,几人一到便朝明月殿走去。
路上一个低着头的小太监匆匆跑过,把九公主撞得一个踉跄,文珠赶紧扶她起来。
手中的重量突然变了,她颠了一下,重量还是不对。
九公主看向自己手中精美的钱袋子,果然少了一包,九公主大怒,对着文珠和四公主道:“反了天!敢强本公主的红包!财狼底下夺食?你们先在这里等本公主,本公主去去就来。”
说着把手中其余的几袋子全给了文珠,追着那太监背影就跑了过去。
“公主!”文珠只得在后面急唤出声,可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九公主跟着那太监转过几株红梅,那太监便消失了一般,前面是一处空旷无一植物的场地,远远的是一座庄严肃穆的朱红宫殿。
莹白的世界中伫立的两个瘦弱的人影,站在皑皑白雪中,如弱不禁风的春花,莹白的雪上正好是两串脚印。
那人正是她无比担忧的宁辞。
九公主走过去,静静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他又瘦了,现在说他是他瘦骨嶙峋都不为过,肌肤不似之前的光泽如玉,现在看着只觉得他面色苍白,如久病之人,更显得眼睛幽深有神,淡黄色的华袍套在他的身上,松松垮垮的,极不合身,但那身气度似在她破落院中的一般,如凌霜傲梅,高洁坚强。
冷冽的风吹着,卷起地上的风雪,发出沙沙的声响。
九公主蹙眉走近两步,垂眸望着他,把身上暖和的斗篷解开。
宁辞伸出干瘦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她自己的鼻子都冻得通红,还——
宁辞把手中的锦袋放在了她手中,轻声道:“九皇姐,不用,”说着又把手心的东西放在了她另一只手心,郑重地握了一会,凝视着她的眸子,认真道,“你且听我说,元宵灯会那天,你拿着这东西去王尚书府找一个叫李四的人,他眉头有一颗红痣。”
这番话没头没脑,但是九公主听明白了,这是要她传递东西。
荣国的公主因在众国有极高的声誉,且寻常百姓总想窥探众公主的美貌,好歌颂宣扬,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每年元宵灯会这一天,允许已经授封的公主出宫赏灯!宫中年满十岁的公主可以授封,因十公主和十一公主要2月份授封,所以今年出宫的公主,一共九人。但也得是在河边官道的一截,且有重兵守卫防护。
她捏着手心中那带着他温度的玉佩,似是跟之前她捡起的那块一样,悄悄地放进自己宽大的袖中,再看另一只手上的锦袋,正是她刚刚追的那个。
宁辞瞧见她的动作,干瘪一笑:“本没有想过要麻烦你,只是我在宫中犹如困兽,脑中唯有想起你来,这才不得已铤而走险。”他扫了眼九公主额前红艳的花钿,又道,“如果给你添了麻烦,九皇姐可当我刚才没有说。”旁边的赵德赶紧拉了下自家殿下。
九公主望着他,他虽瘦弱,却身姿挺拔,眼眸中清楚分明流淌着对生的渴望。
她有些震惊,沉声道:“你明明知道我总是无法拒绝你,还说这番话做什么。”话虽然这样说,可九公主心中暗暗恼自己一时的心软,先不说能不能寻到机会,就说他母妃是贵妃,怎么连护他周全的办法都没有了,还要她出宫向他的舅舅求救,这不是多管闲事么……
且那天人多眼杂,她要怎么寻着机会出去呢,很有可能事情没有办成,反倒会给自己惹上一些麻烦。
可自第一次他因秋叶遭受无妄之灾后,她总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心中总是对他生出许多怜悯,比如此刻,她明明想拒绝的,可还是把那玉佩小心收好。
私心里,九公主还是觉得第一次助了他,就该助到底。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沉吟片刻,九公主抬起头跟他确认,“王尚书府中李四,眉头有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