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未樊坐到二公主身边,看她哽咽不已,哭得脸都花了,叹口气劝她,“长公主是为你好,若不惩罚玉蝉,岂不在你身边留了个隐患,况若宫人都学她,你这宫中还有何规矩可言。”
二公主抽噎不停,“我,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气我自己,不能像长姐那般厉害,御下不严,出,出了这种事,幸好不是在宫里,不然,不然旁人该如何看待我母妃。”
柴未樊叹息一声,将手放到她肩膀上安慰她。
隔日,皇上果然醒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时,众人一片吃惊茫然加狂喜,皇上居然清醒了?什么时候醒的?不管如何,这对整个营地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而且,太后将不得探望皇上的禁令也取消了,一时之间,想要探望皇上的人如过江之鲫,皇上刚清醒,没精力应付这些人,遂让人传令,无传召不得随意叨扰。
第77章
听晴跑过来将沁丝珐琅雕花刻玉熏香炉收到箱笼里,又跑过去打开妆奁盒子,翻置一番,看有没有落下什么。
同时嘴里不停小声念叨带过来的行李,眉眼喜气洋洋,嘴角不觉浅浅扬起。
皇上清醒过来,已经度过危险期,稍待一天养养精神,明日便打道回宫。
经过这么些日子,总算可以回去了。
她心里大大松了口气,不禁双手合掌,祈祷回去的路途一路顺利。
睁开眼,眼角扫到坐在圆凳上,静静望着帘子的柴未樊,脚步一停,她顿了下,走过去,小声道。
“姑娘,皇上终于醒了,您不过去看看吗?”
静了会,柴未樊慢慢摇头,“皇上说了,无传召不得私自觐见。”
听晴叹气,那是应对那些狂蜂浪蝶般的世家公子和小姐,却不包括她这个自小养在惠太妃膝下,跟皇上感情深厚的柴府四小姐。
她不懂姑娘在踌躇什么,之前吃不好睡不着,夜夜憔悴,好不容易将皇上盼醒了,如今却又迟疑起来。
但是感情之事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她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柴未樊垂眸,不知为何,她突然不敢见表哥,以前她认为那是姑母后半生的依靠,宠爱她的好表哥,整个天下的主人,没半点其他心思,可是自从最近开了某个窍,她整颗心思日夜处在煎熬之中,有时甜得梦里面都能笑出来,有时苦得觉得喝到嘴里的糖水都是苦的,悲喜交加,往来折磨。
如此,便不敢贸然去见他了。
万一,让表哥察觉到怎么办?万一表哥只是拿她当妹妹怎么办?
更别说,她身世不显,一向不被太皇太后放在眼中。
柴未樊轻轻闭眼,况且,还不知道姑母对此事的想法,她不能任性自私,让表哥难做,让姑母难做,先将这件事放下吧,等确定了他们的心思再说。
如此,直到启程回宫,她也不曾主动去探望皇上。
深夜,皇上将卫元洲这两天的总结和部署放下,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男子,虚弱地点头表示赞扬。
“你做的很好,这件事定不是意外,查肯定要查,但不能因此废了我们半年多的部署。”
卫元洲颔首,“臣就是如此想,他们纵然罪该万死,万死不辞,但圣上您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暂时不可发落,这些帐得等到秋闱之后再算。”
“嗯。”
许顺达端着碗药,身后跟着个捧着托盘的小太监,轻轻走进来,小声道:“皇上,该喝药了。”
卫元洲看到,弯腰说:“皇上,您刚有所好转,这些事不急在一时,您当好生休养身体才是。”
皇上微阖眼,“朕知道。”
“那微臣先告退了。”
“去吧。”
卫元洲转身,大踏步走了。
许顺达将药端到皇上跟前,看着皇上一口将药闷掉,赶紧从托盘里拿出一小碟蜜饯,送到皇上跟前,皇上挥手,将碗放下,让那个小太监退下。
许顺达只好把蜜饯放回去,转眼恭顺心疼地看着他,说:“皇上,您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启程回宫呢。”
皇上盯着某处出神,没搭理他,室内灯火缭绕,烛影忽高忽低,映在帐上的影子仿佛翩翩起舞的蝴蝶,摇曳动荡又妖娆,外面寒风顺着地面席卷而过,擦起沙石豆粒嘘嘘作响,室内却一片静谧,只有皇上靠在床边凝滞的身影,遥远又寂寥。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好似刚睡醒,带着些生病的孱弱无力。
“你说,柴姑娘在朕昏迷不醒时,不顾太后的旨意,偷跑进来探望过朕。”
许顺达眯着眼笑,“可不是嘛,当时太后娘娘还要惩罚柴姑娘,是卫世子拦住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见姑娘对您一片至诚,所以特意下令允许姑娘来探望您。”
他语气雀跃又高兴,是真高兴柴未樊这样在乎皇上。
皇上眼神微软,仿佛看到了她坐在床前,对着他无助呼喊的模样。
只是,这片柔软不过片刻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种灼心的痛苦,他闭上眼,眉梢紧紧拧在一起,痛意一闪而逝,若她真的如此在意他,为何他醒来一天了,她都没来看望他,难道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这么久,她从不曾动容?
许顺达看着皇上不显愉悦,反而透着点痛苦的面庞,立即收起那点雀跃,心思一时惊跳不已,皇上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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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猎不过几日,柴未樊却觉得仿佛过了很多年,再次回到宫中,回到永和宫,她刚进去,便被惠太妃紧紧抱在怀里,哭喊道:“我的樊儿!”
泪水瞬间喷涌而出,这些天的担忧惧怕委屈难过与失落纠结踌躇痛苦全部化为泪水,完全冲垮了她内心的防线,她回抱住姑母,张着嘴无声呐喊。
“姑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把身体里的泪水全部掏空,她始停下来,被姑母抱在怀里,神色怔怔,呆了似的。
惠太妃担忧极了,他们在外面受伤,皇上伤重昏迷的消息传到宫里,她一度昏厥两三次,这些天就没睡过觉,只要一睡着,就梦见悉儿脸色苍白,失了气息躺在床上,樊儿全身是血,满眼惊恐地伏在地上,无数次被惊醒,然后整夜整夜地抄佛经,对着佛像烧香念经,恨不得立即将这条命献出去,只愿她的悉儿,樊儿好好的。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只是怎么瞧着不对劲,惠太妃心跟被人生生撕裂一样,强忍住泪水哄她,“樊儿,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你表哥也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
柴未樊眼珠动了动,看见为她担忧,鬓边凭空生出两条白线的姑母,心猛地一震,“姑母……”
“我儿,姑母在这里,你想说什么,都告诉姑母。”
柴未樊盯着她半晌,缓缓笑出来,“没事,我只是见到姑母,太高兴了,我好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您了。”
惠太妃捶着她,“胡说八道,你定会长命百岁,无处生忧,日后可不许说这种混账话。”
柴未樊轻轻抱住她,轻轻应道,“嗯,姑母说的对,我们都会好好的。”
惠太妃看过她的伤口,亲自给她上过药,又亲自喂她用过炖鸡汤后,才带着董嬷嬷风风火火地朝紫宸殿走去。
待惠太妃离开,早就忍不住的盛盏和听芙立即扑上前,紧紧抱住她,痛哭出声,“姑娘!”
柴未樊已经调节好心情,此时不由得劝她们,“姑娘我没事,你们不是看到了?不要哭了,啊。”
盛盏哭道:“若姑娘有什么事,奴婢立即自裁随去。”
柴未樊轻轻拍着她,笑:“净说胡话。”
回到宫中,皇上终于可以安心养伤,以及处理春猎受伤的事,这件事肯定不是意外,只是罪魁祸首究竟是谁,暂时还没个名目,宁王负责这件事,只查到了被掩埋的造成野兽狂化的药粉,然后前晚有个伙食火工没当值,但是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是被野兽咬死的,线索至此中断。
宁王身子本就不好,在风雪中奔波了两天,竟然病了,太皇太后心疼,立即让他放下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办,事情转而接到了卫元洲手里。
宁王仁慈,卫元洲却是雷霆手段,这件事又导致天家震怒,一时之间,京城人人自危,屏气吞声,热闹不再。
皇上在紫宸殿养伤,柴未樊在永和宫养伤,温太嫔和陈太妃都亲自来看过她,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虽没有亲自来,却各都有赏赐过来,至于姑母,一天中总要去紫宸殿坐会,其余时间就是守着她,这次的事情,真把她吓坏了。
如此过了五六天,刺杀皇上那事还没个准信,洹河公主却来到了她的寝宫。
这几日,她断断续续会过来陪会她,只是今天她心情却明显不好。
柴未樊正被逼着喝猪蹄汤,愁眉苦脸,哀哀自叹,看见她过来,急忙拉着她钻进书房。
“邓姑姑这几日每□□我喝那个猪蹄汤,我都快吐了,我总算明白表哥对于董嬷嬷汤的感觉了。”
提到皇上,她愣了一下,又立即甩甩头,将关于他的年头念去,看向洹河公主,却观她神不思蜀,精神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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