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扶南闭一下眼,她预见到了吗?或者说,是仇秩还是颜晗,凭借天生的谋略真的可以预见到这种事?
史载,炎和十二年深冬,北羌因境内土地被冰雪覆盖,难以生息,而挥师南下,侵扰塞上边境。
在薛家已经覆灭后,是平王徐隽重整徐家军残部,一举击退北羌,但就在归途中,徐隽罹患重疾,尚未回到临安城,便殁于军中。
“会不同,对吗……?”方扶南自语。从现在看来,本该发生在炎和十二年的北羌犯边之举,很可能也是受到徐清挑拨。为的是将军权收回徐家手中,进一步收回到徐清自己手中。
沈青青在逼徐清出手,她分明不知道会发生的事,却笃定得好像事情本该如此。
孝清帝,那个人,究竟与史书上所记载有多少不同,他为什么可以教出这样的女孩子?
她是在帮他么?
让时间走向另一道分岔的道路,从而避免了原本毁灭的可能性。
得到刑部消息的徐清正在平王府上品茶,闻言手一扬,正要将茶盏往地上招呼,猛地记起自己身处何地,硬生生刹住手,将手连同茶盏重重放在一旁。
“是么?大将军持长公主殿下的手书,在刑部擂鼓鸣冤?”徐隽悠然捏起茶盏,毫不理会徐清愈来愈难看的面色,轻笑道,“大将军说回乡种田去,想不到一下子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不知道这什么手书是哪儿来的,难不成是种地的时候从土里刨出来的?”
他看向徐清,“大叔祖一点都不笑,是侄孙这笑话讲的不好吗?”
“隽郎。”徐清慢慢转过眼珠,死死盯他一眼,“现在只怕不是讲笑话的时候。”
那小娘子有恃无恐,竟将事情当着整个临安城挑出来。
长公主的手书是足以直达天听的存在,用鼓声引来整个临安城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刑部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弄什么手脚。
“风头不顺啊。”徐清双手反复揉着膝头,侧眼去看徐隽,“隽郎,我安排你一个去处。”
“哦?”徐隽挑眉,唇角勾起,语气中仍带着玩笑,“大叔祖的吩咐,侄孙怎敢不听?”
徐清眉头紧锁,听他这戏谑的语气,足够知道他的心思了。
徐清放在茶盏旁的手指一节一节收紧,语气变得阴恻恻的,“隽郎,你翅膀是硬了,不过老头子也还没到咽气的时候。”
“你想飞到什么地方去,也得先过问过问我的意思!”徐清猛然起身,挺直平素刻意佝偻的腰背,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
“大叔祖,这样真是一点都不风雅呢。”徐隽举起手中茶盏,脸上笑意不减,目光越过徐清,一一扫过大厅各处。
他又不瞎又不聋,徐清明目张胆带人埋伏在大厅内,真当他一无所知?
只怕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他“误闯”茶舍来兴师问罪的。
不,准确来说,徐清并非为问罪而来,而是早已给他定好了罪,今日抛下许多事亲自前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擒他。
徐清当门而立,右手背在身后,出言稳住徐隽,“隽郎,你是我自小带大,你心思聪颖,不输殁了的长公主,莫要听信小人之言……”
“哈哈,但大叔祖从来当我痴傻无明?”徐隽懒洋洋地起身,将茶盏中余下的茶叶并些许茶水泼在石砖上,冲徐清懒散一笑,“明知道是狼崽子,还是养大了,叔祖心里就没有一点不后悔么?”
他幼时早慧,跟随在徐清身侧时便留意打探父母之事,待年长赴封,脱离徐清视线,便装作喜爱风雅,不理事务的模样,暗中调查当年徐家军遇伏一事的真相。
条条线索,直指徐清。
事到如今,既然徐清先行撕破脸皮,那他自然也不会陪着继续演戏了。
“现在后悔。”徐清仰起头,枯瘦的脸因为纠缠的情绪而扭曲,咬牙切齿地道,“还来得及。”
当初就不该留下这个小狼崽子,他与徐停云完全不同!不是会乖乖听话的角色。
徐清一甩衣袖,埋伏的人走出来,陈列在他身后。
“只八个人吗?叔祖真是看不起我呢。”徐隽平静一笑,眼中神情轻松,似乎浑不将眼前的困境放在心上。
徐清冷笑:“老臣有要事相商,请平王移步。八人足够护驾,王爷请吧。”
徐隽望着挡在大门前的青石影壁,微微一哂,“左丞相大人,只怕还有旁人要请本王叙话,不能随您前往。”
在徐清皱眉的一瞬,他猛地扬手,一个闪着刺目白光的东西从徐清眼角边抛了过去,滚落在廊下。
“云令!”徐清气极反笑,“好小子,反了你了!上去,擒他回府!”
一支长枪从斜里猛地飞出,隔开了扑向徐隽的人。
第230章链剑
薛麟仿佛顺着枪尾一直滑到徐清面前,挺身将长枪一横,将面色不善的徐清与徐隽隔开。
“薛小侯爷。”徐清扯了扯嘴角,看着一小队提刑司服色的人从侧门走出,暗暗咬牙,“不,现在要称一声‘薛大人’。”
薛麟露出少年人带着自负的笑容,抖出一纸文书,“徐丞相,真是不巧,提刑司也有话要问平王。喏,我这里有文书,您有文书么?我们验看一番,何处比较紧急,就让平王先去何处。”
徐清此来势在必得,全未料到徐隽留了这一手,身上何曾带得什么文书?
时机未到,不可与提刑司发生冲突,只得先咽下这口气,干巴巴地笑道:“薛大人说笑,老臣与平王不过亲眷间叙话,没个紧要,自是提刑司先请。”
“哈哈,那承让了。”薛麟一抬手,笑嘻嘻地应下。
徐清冷哼一声,背过身,“走。”
“叔祖大人。”一直懒洋洋站在薛麟身后,理所当然地露出受保护姿态的徐隽突然抬手去碰挂壁的琴。
一柄长剑被从琴身中抽出,随着徐隽一甩手,剑身猛地断开,延长,直直向徐清的背影刺去。
听到身后风声,徐清急忙转身,飞来的剑刃划断他一侧鬓发,花白的发丝猛地散开,飘落在地。
徐清倒退两步,随即被带来的随从护在身后,闪着惊疑的眼眸锁着徐隽,不由爆发出大笑:“好得很,好得很!我这双老眼果然没有看错,确实与桐庐那丫头一样狂妄自负,果然是个好苗子,只可惜竟是狼崽子啊!”
“喂,你发什么疯?当着提刑司的人行凶?”薛麟侧身一闪,一把抄起长枪,将徐隽手中奇形怪状的长剑一卷。
随着一阵兵刃相撞的声音,古怪的剑缠在长枪上,落在大厅地面上打转。
徐清已在随从的保护下离开府邸,一个碧色的身影从侧门那头跑来,急促地喘着气,“总算赶上了!王爷,您没事吧?”
“绿萝。”徐隽抬起头,云淡风轻地笑笑,仿佛那柄古怪的剑与他毫无干系,“你做的很好。”
“多亏娘子教我,还有翠芽提前把侧门打开,几位大人们才及时赶到了。”绿萝站定,手忙脚乱地整理跑乱的发丝。
“是啊,那老头子怕是忘了,青青先前就住在间壁。”薛麟将剑从长枪上一圈一圈解下来,一节一节拼回去,仍拼成一把剑,猛地扔向徐隽。
绿萝惊呼一声,在她印象中,徐隽向来修文,应当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般,如何接的下……
念头还未想完,只见徐隽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飞来的剑柄,顺势将剑收回壁上的琴腹中。
绿萝张大了嘴,怔怔望着长剑滑过的空中,良久才道:“和娘子一样厉害呢。”
徐隽跌坐回椅中,抬眼看看绿萝,懒散一笑,“过奖了。”
“这怪模怪样的东西,是链剑?还是带刺的软鞭?”薛麟抱起手臂,仰起头想了一会儿,“听闻昔年徐家军中有一位红娘子,善以长练擒敌,便是令堂,对么?”
“不错。”徐隽低头掸去肩头灰尘,望着地面上散落的发丝冷笑一声,“下一次,徐清可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得了吧,你功夫还不到家,方才能侥幸碰到徐老头丝毫,一者徐老头素来将你视作文弱书生,二者他没料到你会如此行事。”薛麟摆了摆手,“若真打起来,别说那八个人,便是三个,我看就能轻松擒下你。”
徐隽哈哈一笑,耷着肩,如剪断了线的傀儡,靠在椅中,抬眼看着薛麟,“薛侯爷眼光可真毒。总之,多谢你及时赶来,为我解围。”
“喂,要不是青青提前打过招呼,还有这小丫头能说会道,我才不会来救你!”薛麟将长枪一竖,斜倚上去,翻个白眼,伸手指着徐隽,“先说好,这人情不记在我这里,要谢,你去谢青青。”
“知道。”徐隽懒洋洋地挑起眉,露出狡黠的笑。
“行了,行了,起来走了。”薛麟再次抖一抖手中文书,“提刑司确实有话问你,倒也不是随便编了个理由,关于忠烈庙中尸骨的,快走吧。”
提刑司的两道队伍将徐隽护在中间,仍从侧门,离开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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