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璟靠在车辕旁,慢慢点头,“对,那个孩子。”
“我看到他唤你‘姐姐’。”越璟渐渐笑起来,“你不知道,那时我真是太惊讶了。他叫你姐姐,就像阿筠一般,一模一样。”
“是么?我记不清。”沈青青眨了眨眼,幼弟越筠那时还是一团孩子气,何况过了这么久,她只记得他浑身是血的模样,不记得更多了。
“是的,一定是的。”越璟兴奋地站起来,“荥木,你来。”
荥木急忙起身,拍拍身上落叶,“皇上有何事?”
越璟心情很好,问道:“你说说,方才那孩子,是不是与小郡王很像?”
荥木一怔,缓了片刻,不知该怎么回答。
桐庐公主在塞外下落不明,到底没人见过尸体,如今又回来了虽说奇怪,但还说得过去。
可死了的小郡王呢?那可是由世子和郡主亲自收敛尸骨,吴越王夫妇亲自装裹发丧的,这……
“霜官儿只是沈家的外甥罢了,哪来旁的话?”沈青青拉下脸,“我一个还不够么?放他去做一个平常的人,不是更好吗?”
虽然不可否认,霜官儿的相貌确实……
沈青青抬眼看看越璟,她不记得越筠的长相,但霜官儿与她哥哥真的有些相像。这是为什么?
每当冒出这个想法,她都很不安,她不能忘记被茫茫江水阻拦时的那种无奈,所以,一定不要再将旁人牵扯进来。
“我知道了。”越璟点头,他能够理解,“但是,这一回我也会保护好阿青,再不教你陷于危险。”
若连最珍惜的人都护不好,还坐什么江山?他的亲人,不该是用来为这片山河作牺牲的。
沈青青点头:“我也会多加小心,何况还有颜晗在……”
“果然,你心里只有颜子陵,难怪在塞上见了他,都不愿回来。”越璟板起脸,“阿青,快告诉我,他有没有欺负你?”
沈青青抱着帷帽,正要戴上,随口答道:“他敢?”
“当真没有?”越璟追问。
沈青青见他如此执着,数着手指,“他藏我的折子算不算?或者,他冤枉我不肯喝药?是了,他这人说起话特别糟糕,总惹人生气。”
荥木忍住笑,道:“殿下细想想,不是这样的事。”
“那是什么事?”沈青青望着他们古怪的神色,再扫一眼站在远处的侍卫,忽然领悟过来,将帷帽照着越璟摔过去,转身就走,怒道,“再没有的事!”
“那是,谅他也不敢。”越璟拿着帷帽,细细拂开周围轻纱,笑了笑。
“皇上气走了殿下,那些重要的事还没说呢。”荥木摇头,“好容易出来一回,能见到殿下,就这么……”
“怕什么,阿青是我妹子,我要见她还要藏着掖着么?”越璟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江山都在他手中,他有什么好怕得?
他如今想开了,才不会顾忌那么多。有的事有的人,你越忍越让,他们只会逼得越来越紧。
“廿五,廿九,你们两人,去跟在公主身边,不得离开半步。若有闪失,不必回来见我。”
侍卫们打个颤,被点名的两人垂首行礼,急忙跟上沈青青的脚步。
沈青青回到驿馆时,周老大和周大娘都坐在大堂内,方扶南与朱启山正分开询问他们,一旁薛麟无聊地翻看仵作的记录。
“青青,你可算回来了!”薛麟跳起来,刚想说话,猛地看向门外,停顿片刻,才道,“有两人跟着你回来了,很好的身手。”
“随他们去。”沈青青在一旁坐下来,看向周老大。
周老大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张被晒成酱色的脸上沟壑纵横,面色颓败,只眼中还有着灼灼的光。
他双手紧紧握在胸口,向方扶南道:“方大人,一定要找到杀害我儿的凶手!只要能找到,我便是死了也不怨!”
沈青青静静看着,忽然想起越璟的话来。
她永远也不会切身地知道,父母失去儿女的痛苦,到底是如何的。
所闻所见,比起心中的痛苦,根本不足道。
第169章通融之心
沈青青走向薛麟,低头细看验尸的记录。
死者为余杭桃林镇周平,新科进士,八月初四日获礼部特准归家探亲。八月初八夜,被人发现浮尸江中,验得死亡时间在一日前。
手臂、肩背、面部都有多处青紫挫伤,前额、后颈有砖石砸伤共三处,凶器为桃园西南墙外一块青砖。
“你回来了。”薛麟搁下卷宗,侧眼看向一旁将脸埋在双手中的周老大,“真想不到,这位船家……”
因不愿沾染晦气而没有打捞的浮尸,竟是自己离家半载的儿子,这样的巧合,真令人可叹可悲。
“就好像上天在作弄人一般吧?”沈青青将卷宗翻过一页,后面夹着几张草草记录的问讯单子,是桃园中的居民的陈词。
薛麟摇头,“我虽看不过船家那事不关己的模样,可这样的作弄,太严重了。”
“是啊,罪不至此。”沈青青放下卷宗,走到周老大身边,“船家,你还记得那些渡河的书生说过什么话吗?”
周老大放下双手,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粗糙的手掌猛地抹了抹眼角,才哑声道:“是昨日那位小娘子啊,多谢你们。我已告诉方大人,那会儿是半夜,看不真切,船在对岸,也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话,听着应是平江那边的。”
一匹快马停在驿馆外,朱启山大步跨进大门,“大人,查清楚了,八月初四离开的临安城往平江方向走的试子有数十人,其中一半是平江人,另一半都家住临安城外。”
“经过桃花渡就是平江的地界,家住余杭的试子途中各自归家,多半不会行至桃花渡。”方扶南点头,“也即是说,前夜,周平与其余平江试子行至桃园时,或与同伴发生口角、或遭遇山匪之类,遭到杀害,后被抛尸水中。”
“大人,应是如此。”朱启山想了一想,又道,“死者所受的皮肉伤极多,且面部尤多,是试子们口角进而打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方扶南铺开一页空白的卷宗,点头,温和道:“我知道。”
“那大人为何不下令追回前日渡过桃花渡的试子?定还没走远。”朱启山一撸衣袖,急道,“不管是哪一个杀的,先都逮回来慢慢讯问,不怕他们不招。再说,这一瞧就是打群架,依下官看啊,跑了的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方扶南看着他没说话,朱启山是他部下,与雷疏一般初入仕途,但与雷疏的生疏软弱不同,朱启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恨不得一日就办完一桩案子,好在年末的考核上压过同僚一头。
朱启山绕过桌椅,将一沓纸放在方扶南面前,催促道:“大人快传书江南路的秦大人,请他封锁道路,搜捕逃窜的试子。”
“哎,我说你这人。”薛麟推开围在一旁看热闹的驿官,挤开朱启山,“你这人怎这么没耐性?事情还没弄明白,你就嚷着抓那群书生。读书人谁不想留个好名声?现被你抓去蹲了大牢,你叫他们往后怎么混?”
朱启山虎起脸,垂首作了一揖,不卑不亢地答道:“这是提刑司查案,薛侯爷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薛麟怒道:“你这人怎不讲理?我与你好好说话,你倒拿出什么公务不公务……”
“麟郎,不要动气。”沈青青拦住薛麟,看看朱启山,道,“朱大人追凶心切,我们旁人看着也动容,更不说死者的父母,只是我朝律令一向仁厚,的确不该冤枉不相干的人。”
周老大是个粗人,向来敬重读书人,也道:“那些小囝读书不容易,咱只希望抓到杀害我儿的凶手,大人千万不要为难其他囝。”
朱启山哼一声,转过身去,只向方扶南道:“方大人,昨日皇上得知新科进士遇害,特意关照定要彻查,大人难道也要违抗皇命?”
“懂得通融亦是查案之法,否则即便事事得以查清,也只得后世一句‘酷吏’之称。”方扶南起身,拍拍朱启山肩头,“你看你,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争得面红耳赤,还抬出皇上来?”
朱启山抹一把脸,低下头不说话。
他是极佩服方扶南的,年纪轻轻,断案缜密,而且从未有错判,办案结果人人敬服。
他自己空有一腔热血,就是没方扶南那么好的头脑,每每急着做出点功绩来,方扶南却说他心急。
“可是,大人,人到底还是要追查的。”朱启山还是不肯放弃。
方扶南道:“我已修书江南东路雷大人,请他留心。”
朱启山急道:“那位雷大人我也识得,当年在临安为官,不识好歹得罪了人,被调去平江,只怕是个靠不住的,大人还是嘱托秦大人才好。”
“我与他共事过一段时间,他那不着调的性子已好了许多。”方扶南温声道,“我们也不能事事都烦秦大人。”
朱启山不服气地揣起文书,将余下的事情禀告一遍,道:“大人,属下先回宪司处理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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