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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 [强推] (初云之初)


  “我已经出家了,”她笑容讥诮:“你总不会想置个外室,图一时风流吧。”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李政道:“居士,我想娶你。”
  钟意看着他,道:“可我不想嫁。”
  李政顿住:“为什么?”
  “因为我也念过圣贤书,学过《礼记》,知道礼义廉耻!”这是她前世无法说出口的委屈与愤慨,也是因他今日举动而迸发出的怒气,钟意冷冷道:“秦王殿下,你以为你是谁?全天下都围着你转吗?”
  李政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钟意站在他面前,二人只相隔两步,她能清楚的看见他咬紧的下颚,也能猜出他此刻心中蒸腾的怒气。
  他前半生过得太顺了。
  但凡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即便因泾阳候世子之死,不得不离开长安,再度返京时,仍旧是万千荣华于一身,意气风发。
  就像前世,他知道夺□□室不对,但还是会做,他也知道钟意不情愿,所以就用自己的方式补偿她,善待越国公府,对她极尽疼爱。
  他以为这可以弥补一切,所有人也都觉得他对她足够好,她再心怀怨怼,就是坏了心肝,从头到尾,所有人都是想当然,甚至没有人问过钟意是怎么想的。
  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器物,她也有心,也会觉得难过。
  钟意知道,这些话一说出口,便是覆水难收,李政或许会惊愕,会暴怒,甚至还有可能赏她一记耳光,可她还是要说。
  她憋了两辈子,着实难受够了。
  可她没想到,李政听完,居然笑了。
  “知道吗,居士,”他说:“你是第一个敢动手扇我耳光的人。”
  钟意道:“那可真是值得庆贺。”
  “好,很好。”李政轻轻点头。
  钟意只当没看见他目光中的阴郁,向他一礼,漠然道:“既然无事,那么,就此别过。”
  李政静静站在原地,目送她身影离去,没有言语。
  他们说话时,那匹枣红马便百无聊赖的站在原地,见钟意走了,目光复杂的看李政一眼,竟哒哒跟了上去。
  李政原还心绪杂乱,瞥见那畜生跟过去,又好笑又好气,怒道:“你站住!”
  钟意走出不远,闻言下意识回头去看,那匹马就在她身后,猛然对上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打个喷鼻。
  “我不是叫你,”李政咳了声,道:“是叫朱骓。”
  钟意明白过来,不欲多说,转身走了。
  那匹名叫朱骓的枣红马有些踌躇,先看钟意一眼,再回头偷偷看李政,这犹疑不过一瞬,见钟意走的远了些,它赶紧哒哒跟上,浑然没有理会前任主人的意思。
  李政气急反笑,为一匹吃里扒外的马追过去,又觉丢脸,站在原地,怒送那一人一马远去。
  钟意听得身后马蹄声渐近,下意识侧过脸去看,朱骓极有灵性,顺势将头凑过去,轻轻蹭她肩窝。
  钟意见它神骏非凡,着实有些喜欢,伸手去摸它脖颈间的光滑鬓毛,朱骓便温顺的低下头,顺势在她手背上舔了舔。
  钟意原本郁结的心绪舒展了,笑问道:“跟我走吧,好不好?”
  朱骓打个响亮的喷鼻,作为应答。
  钟意莞尔,回身往李政那儿去。
  “呦,还知道回来,”李政瞥见朱骓,冷笑道:“我当你没心没肺,弃我而去了呢。”说完,作势去摸朱骓脖子,哪知它一侧头,竟躲开了。
  李政手僵在原地,目光阴恻恻的盯着朱骓看,朱骓低着头,不太敢跟他对视。
  钟意似乎没瞧见这幕,自李政手里扯过马鞭,笑道:“秦王殿下,朱骓就算是你的赔礼吧,好么?”
  李政被这一人一马气笑了:“居士,你可真有本事。”
  钟意温柔的抚了抚朱骓,翻身上马,道:“你欠我的多了去了,一匹马算什么。”
  李政淡淡道:“居士,倘若方才打我的不是你,那人早就该死了。”
  钟意的心倏然痛了一下。
  前世他决定自己生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轻描淡写?
  “殿下宽仁,”她回过身,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他,下颚紧咬:“那我便回一份礼给你。”
  李政道:“什么?”
  钟意冷笑一声,手中马鞭毫不客气的甩了过去。
  李政未有防备,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手臂肩背霎时作痛。
  钟意心中气顺许多,扬声而笑,挥鞭远去。
  ……
  远处尘土飞扬,一行骑卫策马而至,望见李政,下马行礼,却见他神情冷凝,径自冷笑。
  左右对视几眼,皆不敢做声,哪知不多时,却见李政大笑起来。
  为首之人有些不解,试探着唤道:“殿下?”
  李政却不理会,夕阳迟暮,余晖淡而温暖,他席地而坐,笑完又叹:“怎么偏偏被她降住了。”
  来人愈发不解,恭敬道:“殿下,您还好吗?”
  “我不好。”李政侧过头去,远眺山林间若隐若现的青檀观,好像这样就能见到心上人的影子似的。
  双手掩面,他叹道:“我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朱骓:女主人,你才是世界的主宰


第17章 困局
  “朱骓?”
  益阳长公主见钟意骑马归来,面露讶异:“这匹马……”
  钟意没想到益阳长公主竟能认出朱骓来,委实诧异,心神一转,含笑解释道:“秦王殿下为上次宫中之事致歉,执意要将朱骓赠与我,实在推辞不过。”
  “他可真舍得。”益阳长公主并未多想,笑道:“朱骓的母亲来自大宛,雄健非常,父系血统更了不得,是几乎已经绝迹的汗血宝马,它打小就跟着青雀,是他自己照看大的。朱骓也凶,除了青雀,谁摸都踢。”
  “是吗,”钟意抚着朱骓柔顺的皮毛,笑道:“大概是他们跟朱骓无缘吧。”
  益阳长公主见朱骓在她手下这样温驯,啧啧称奇:“它倒真喜欢你。”
  钟意但笑不语,亲自牵着朱骓到后院去,又吩咐人准备草料,门扉外有脚步声传来,玉秋玉夏匆匆过来,见她无碍,暗松口气,赶忙称罪。
  “与你们无关。”那种情况下,她们拦也拦不住,钟意自然不会迁怒:“事发突然,谁能未卜先知?”
  “那时已经过了城门,附近也无行人,”玉秋没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也没问秦王的坐骑怎么会出现在青檀观,低声道:“奴婢吩咐了护卫,他们不会乱说的。”
  “还有,”玉夏踌躇道:“我们回来时,正逢秦王殿下回城,他要我们给居士带句话……”
  钟意手一顿:“什么话?”
  “他说,来日方长。”
  ……
  齐王造反带来的震动,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对于皇帝而言,这种乌合之众,连放在眼里的必要都没有。
  齐王佑尚在齐州,他的母亲阴德妃便被贬为嫔,舅父阴弘智举家被收押,皇帝令英国公李绩发怀、洛、汴、宋等九州府兵,与刘德威共同讨伐平叛。
  英国公在马背上驰骋的时候,齐王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不出半月功夫,军士攻入齐州,杀其左右叛臣,押解齐王还京。
  皇帝并不十分待见这个儿子,此次造反,更将父子之情耗得一干二净,齐王还未归京,便以“背礼违义,天地所不容;弃父无君,神人所共怒”为由,将其废为庶人,至于归京之后,想也难逃一死。
  这事与钟意无关,倒跟韦贵妃与定襄县主有些关联。
  ——齐王娶妻韦氏,便是韦贵妃兄长之女,丈夫获罪,少不得要被牵连。
  这才只是冰山一角,除去钟意,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风波。
  ……
  诸皇子年岁渐长,皇帝却日益老去,世间的生死轮回,正如太阳东升西落,永远不会停歇。
  往日英明神武的君主,看着自己英姿勃发的儿子们,也会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生出几分细微的惶恐。
  他就像过了午时的太阳,尽管曾经光芒万丈,却注定要走向消沉,而年轻的、未来有着无限可能的皇子们,却像清晨的朝阳,一日更比一日灿烂。
  那光芒太亮了,亮的他有些不舒服,还有些说不出口的忌惮。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震慑那些像当年的自己一样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他也要让人知道,自己还没有老去,远远轮不到那些宵小上前撒野。
  这种微妙的心境,不曾登临帝位的人,大概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十二月二十三日,英国公李绩押解庶人佑抵达长安,二十四日,庶人佑被赐死于太极殿。
  同日,皇帝降旨族阴、燕二氏,赐阴嫔白绫,昔日齐王府中幕僚尽数处死,以儆效尤。
  李佑的外祖父阴世师,曾是前朝大将军,太上皇在太原起兵后,阴世师令杀其留于长安的幼子,又掘李氏一族祖坟,后来太上皇攻占长安,尽杀阴氏之人,只有阴嫔与其弟因年幼得以保全,不想二十年后的今日,他们还是重蹈了先辈覆辙。
  至于燕氏一族,则是阴嫔之弟的妻族,李佑造反,很大缘由便是遭受燕弘智兄弟鼓动,倒也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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