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云裳 完结+番外 (玺留)

细听之下，孟如尘恍然。

因为朝堂政局，安平王府的人上门替三房求娶，且因着慕容爵是鳏夫，又有亡妻留下的两个孩子，因此不论嫡庶安平王府都会同意。

刚好此时赵姨娘主动求了孟安霖为孟如襄寻门好婚事，孟安霖一合计便私下应允了这门亲事，定下了孟府庶女孟如襄。

可就算嫁过去是个填房，那也是四品官员、安平王府的媳妇。大太太纵容孟如襄多年，誓要在婚事上压过去，又岂会任由孟如襄嫁入王府？

接下来的事便明了了。

大太太安排了劫匪挡道这一幕戏，为的就是让劫匪劫走孟如襄，毁之清白后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或是送去庙里做姑子、或是许白绫自尽。

总之，孟家是不允许失了清白的小姐存在的。

孟如尘看着哭泣不止、伤心过度的赵姨娘，心里发出一阵冷笑。

......

会客的正厅是用来接待贵客的，此回来的是安平王府的女眷，因此大太太将人从东侧回廊迎进了东侧花厅。

此时孟安霖与大太太各坐其位，下首客处依次坐着两位衣着华贵的妇人。

气氛异常安静，却没有人开这个口。

孟安霖面色十分不好看，但作为主人还是率先张了口。

“夫人，原本这亲事就是当初您亲自来定下的，如今贸然来退，怕是——不妥当。”言下之意，总不过是指责安平王府见风使舵，见人伤至瘸了便反悔，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本就面色不善的安平王夫人此时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这婚事是老夫人提的议、安平王做的主，若不是夫君婆婆，她是怎么着也不愿意与孟家结亲，更遑论上门退亲了。

可好在这婚事是三房的，要丢脸最先的也是三房。

安平王夫人侧目看了眼旁边的三房林氏，比起她来，林氏应当是更加羞赧几分，毕竟临时反悔、背信弃义这事最终丢的是三房的脸。

安平王夫人心里突然就没那么难受了，她忽然露出个笑容来：“孟大人这话说的不对，当初的亲事只是口头说说罢了，并未实质在文书，也未曾交换庚帖八字——”

这话实在是有些赖账的嫌疑。

孟安霖眉头一皱，顾不了对方的身份，直接了当对着林氏道：“三太太，当初你我可是交换了信物，还说这事板上钉钉，绝无更改！”

林太太见孟安霖朝自己发难，不由地紧张地额头直冒冷汗。

当初她听闻老夫人有意为儿子定下亲事，高兴之余发现居然只是个庶女，不由地哭天抢地的要去老夫人处讨说法。

安平王夫人见此许诺了她东府街的三家铺面和两处庄子，她才堪堪点了头。

谁曾想定下不过半年，这孟五小姐就出了这样大的事？！

她的夫君不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子，在安平王府一直就不得宠。盼来盼去，若不是逸儿争气，自个有功名官职在身，只怕他们一辈子都会活在大房二房身影里！



初露有时 第九十八回 福兮 祸兮（四）

想到儿子，林夫人突然就有了底气：“孟大人，我是与你定了亲事，可当初定亲之事五小姐可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如今徒遭变故我也是十分惋惜，可我儿已然是有过一次的人了，先头留下的一儿一女也都需要继母照顾，若嫁过来的是个瘸子，这门亲事可就违了当初两家的意愿，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方才才软和下来的气氛突然就僵冷了起来。

孟安霖铁青着个脸道：“夫人，王爷怎么说？”这话是向着安平王夫人说的。

安平王夫人脸上带了端庄的笑容，语气十分和气：“王爷的意思是，亲事可以再慢慢商议，过门的新娘绝不能是身有缺陷之人。反正——”

反正孟家待字闺中的女儿又不止一个。

孟族直系大房二房女儿有八，除开远在雍州府庶大房名下的长女如清、四女如云、六女如茵，长都孟府里未许亲事的有三小姐孟如尘、五小姐孟如襄、七小姐孟如瑶、八小姐孟如穆。

大房远在雍州，且不作论。

府里的小姐里孟如襄刚刚毁了腿，而大太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孟如瑶去做这个填房，唯一的结论便是在孟如尘与孟如穆之间选择，或许也会考虑二太老爷旁支家的三个女儿。

可嫡庶之分，早已分的清楚明白。

孟安霖心中权衡之时，大太太也在考量这几人间的听话程度。

但明知最后答案，孟安霖还是收回了话，敛了怒容转而平易道：“既然如此，便有商议的余地。两位夫人暂且先行回去，待我与老太太商议一番再作回复。”

大太太送了安平王夫人与林氏出二门。

......

回了贺馥院，孟安霖坐在临窗的躺椅上，眉头拧成一团，手也不自觉地揉了揉额角，似乎在默默想着什么。

芙蓉刚要说话，大太太一记眼刀过去，芙蓉顿时哑了声，悄声无息地退下了。

大太太将茶搁在小几上，动作轻柔地在他身边坐下，并不出声。

沉思半晌的孟安霖侧头发现大太太，心头一暖：还是自家夫人最明白自己的习惯。

他心里一软，叹了口气，缓缓道：“去看过了？”

方才送走了二位夫人，大夫人便转道去了碧音院探望情况。

提起这事，大太太眉头都皱成一团，似乎十分难过：“如襄这孩子也是命苦，你说好好的去祭祖上个香，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说话间见孟安霖面色不虞，赶紧道：“昨儿就砸了好些物件。今早上几个姐妹去看她，发了好一通脾气，腿上的伤口都复及，丫头又慌里慌忙地去将大夫医婆请回来又包扎了好半天。赵姨娘劝解着喂了半碗安神粥，想来是昨夜未眠没劲了，方才我去时才入睡不久。”

因着孟如襄伤的是腿根，平日里用的大夫都忌讳着男女大防无法查看，便让大夫在外间，待懂医理的医婆在内间动手查看了伤口，再回禀给大夫，大夫经诊断病情后再动笔开药方。

孟安霖听后表情更加凝重。

大太太道：“老爷，方才安平王夫人也都说了，安平王府并无意决心退婚，而是不希望嫁过去的是个有缺陷的，”说到这她试探着轻声问，“咱们府上也不止如襄一个女儿，虽说如穆还差两年才及笄，但亲事可以先定下来......”

她话还未说完，孟安霖眼神便已然变得有些犹豫。他回看大太太，突然道：“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得与母亲商量一番。”

大太太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听他这么说，此事八成是可行的了。

纵然是贵妾平妻又如何，生的女儿终归是庶的，要想越过嫡出，那是永远不可能！

————

孟安霖走在夹竹道上，正巧孟如尘从里面走了出来。

孟如尘见他，快走两步行礼：“父亲。”

孟安霖淡淡地‘嗯’了一声，见她身后丫鬟捧着匣子，随意问道：“送什么？”

孟如尘笑容温和，道：“前些日子祖母老是睡不好，我便想着做些安神的香囊，原本还有几日才能做成，可昨日出了这样的事......昨夜便加紧做好，今日看望过五妹妹后便赶着送了过来。”她说着从匣子里拿出一只藏青色带璎珞坠子的香囊，上面绣着竹枝，很是精致，“我看父亲近日应当也未休息好，不如您也放一枚在枕下，虽无解忧功效，但至少可以让您睡得舒服安稳一些。”

孟安霖将香囊接过，往鼻前放了一放。

味道清香静谧，又有一丝沉稳的檀香味在里边，闻过之后感觉头脑心绪都平稳了不少。

孟安霖点了点头，这才头一次仔细打量自己‘厌恶’的这个女儿。

孟如尘容貌并不出色，只可以说是清秀之姿。但她目光明亮，蛾眉琼鼻，木棉一般的唇瓣，看起来又有一股别致的文秀美之美。

仔细回想，从回来至今半年有余，她不但府中各个姐妹之间相处融洽，连身份尴尬的大太太也挑不出她半点错处。

唯一的缺点便是她是元莲的女儿。

孟安霖仔细看了香囊，道：“嗯，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受到父亲夸奖的孟如尘笑的温顺，但又有几分羞涩：“多谢父亲夸奖。”看了眼他身后的孟卿，想了想道：“若无其他事，女儿先回去了。”

孟安霖颔首，提步往含颐院里走去。

孟如尘侧回身，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了许久也未打算离开。

紫竹小心唤她：“小姐？”

孟如尘回头时，面上的笑容已然不见，她淡淡道：“回去罢。”

.......

孟安霖进了内院门时，得了信的丫鬟秋霜早就守在内室门外。

见了孟安霖稳重地行了礼：“老爷。”然后将帘子撩了起来。

孟安霖只看到一截雪白的脖颈，忍不住缓住脚步，有些发愣。直到内室的温暖扑面而来，孟安霖才回过神，快步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