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云裳 完结+番外 (玺留)

赵姨娘被她这番话搅得心神不宁，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感应一般动了一下。

她扶着鬓角，强自露出个笑容安抚道：“我的饮食一直是由千儿打理，她这般模样难免有些让人不悦，但也全是为了我，还望妹妹别见怪，只是这酪浆我确实是不想吃——要不，要不妹妹将它放在这儿，我要是待会想吃了再用，如何？”

她这个回复算是比较合理的，偏江姨娘仿佛受辱模样，眼里包着的眼泪不住打转，像是极尽委屈，将手里的酪浆往贵妃榻边上的小桌子上猛然一摔置，道：“姐姐这话就是在怀疑我了？好吧，你不吃也就罢了，就当是我吃闲愿意到你这里来找罪受！”

她说完，一甩帕子愤然离开。

只留装着酪浆的盅碗在小桌上闪了闪，最后只洒出些微在桌面与地上。

“姨娘，您怎么能任由她这般放肆？”千儿气愤道，“咱们该去告诉老太太，告诉她这个江姨娘想要对您不利！”

“行了！”赵姨娘无力地揉了揉额角，深吐出一口气，“就算告诉老太太又如何？老太太已经很是照顾我了，我不能再得寸进尺，为了一点小事就去叨扰她老人家。”

玉落倒是冷静上前将装了白水的青瓷杯递给赵姨娘，待赵姨娘就着她的手喝下半杯后，又帮着赵姨娘顺了顺气，埋怨千儿道：“你别再说了，就按姨娘的意思做吧。”

千儿欲再进言，却见玉落向着她轻轻地摇头，顿时将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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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尘睡梦正酣时，是被人用力摇醒的。

半梦半醒时，瞧见的是青溪焦急的脸：“小姐，醒醒！”

“嗯？”孟如尘支起身子，朦胧着嗓子问，“怎么了？”

青溪一面伺候着她穿鞋，一面压着嗓子急促道：“方才碧音院的千儿过来拍门，说是赵姨娘发作了——”

赵姨娘要生了？

可她这月份才不过八个月，离产期还早着，怎么这会就发作了？

就算是要提前生，也不该到自己这里来才对......孟如尘看着青溪有些古怪的表情，下意识问：“发作了该去外院寻产婆来才是......就算不去，也该去禀告祖母，到我这里是作甚？”

青溪看了她一眼，替她穿好绣鞋，默了默才回：“......千儿说去过含颐园了，产婆也派人去请了......”

孟如尘起身，青溪接着道：“可不知何故，那原本住在外院的产婆却没了踪影，屋里的行囊也都收拾了个干净，老太太那边也去过了，只是听说赵姨娘提前大出血发作，又听说寻不着备好的产婆，顿时心里一急，险些晕过去......”

孟如尘听这话脚步一顿，“大出血？”

青溪重重点了点头。

见孟如尘沉思，她小心问：“小姐，千儿在外面等着，咱们......要去吗？”

嫁杏有期 第一百九十七回 难题

孟如尘怎么会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孟家家主孟安霖此时不在，大太太怕是巴不得赵姨娘难产，自然不会理会；而最有权威的孟老太太偏巧晕了过去……

此时的碧音院必定乱成一锅粥，但她要是去了，倘若赵姨娘有个不测，她这个唯一的主事者必定逃脱不了关系；但若是不去.......

青溪看着她，试着道：“小姐，要不咱们别管了，我去回了那千儿，就说您染风寒用药睡下了，先打发了她——”

“不，”孟如尘摇了摇头，坚定道，“碧音院离我这样近，我怎么能不去？再说那好歹是两条人命......我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青溪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就有了底气，“小姐说的是。”

青溪立即取了件厚的外袄给孟如尘穿上，又简单挽了头发，揣了只手炉便往碧音院赶去。

却没想到孟如穆也在。

立在院子里的孟如穆瞧见孟如尘，原本焦急着，顿时眼前一亮，迎上来：“三姐姐，你可算来了！”

孟如尘这才反应过来。

想必让千儿来叩清悠院门的主意是孟如穆吩咐的。

只是不知孟如穆是怎么知晓的。

孟如穆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大意解释道：“原本我是预备去姐姐院里的，半道上遇见了千儿。只是她去含颐院说明情况时，祖母当场晕厥过去，含颐院又没有可帮得上忙的，我便做主让千儿去请你来，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解燃眉之急.....”

孟如尘眼皮跳了跳，急忙问：“赵姨娘情况如何？”

孟如穆皱着眉头像是有些难说出口，“不太好，”她瞧了眼内室的方向，低声道，“按道理来说，赵姨娘这一胎很稳，用食进补也都正常，但就在今晚有人来过之后，半夜里守夜的丫鬟便发现赵姨娘的痛吟，原以为情况还尚好，谁知点了灯才发现居然已经见了红！”

“产婆呢？不是赵妈妈寻的吗？人呢？”孟如尘接连问出几个问题。

孟如穆咬了咬唇，答道：“丫鬟惊吓之余，才想起要去前院寻产婆，谁知......谁知那产婆不知何时已然人去楼空了！”

产婆是赵妈妈寻的，据说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接生婆，早前两个月便住进外院，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月底还有二两银拿——这些都是从孟老太太的私库出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在这紧要关头，产婆却失踪了，还带走了屋子里的金银细软，衣物行囊。

很显然，这是有预谋的。

“方大夫呢？”若是有方大夫在，那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我派人去看过了，方大夫老家的母亲送信说病了，让方大夫回去一趟，前日向祖母告了假，回家去了。”

这么巧？

孟如尘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贺馥院的方向，沉声道：“今日谁来过这里？”

孟如穆道：“是江姨娘。”

江姨娘，也就是秀彩。大太太送给孟安霖的通房，后来被抬做姨娘。

孟如尘不再多问，跨步进了正堂，孟如穆跟着进去。

会客正堂里燃着烛灯，配合着内室里隐约传出赵姨娘虚弱的呻吟声，竟然有种萋萋煌煌的哀凉与紧迫感。

除了伺候着的玉落，正堂里规矩跪着十几个仆妇丫鬟，见到孟如尘进门，皆是不敢喘气地端正跪着。

孟如尘走到堂前，审视着满屋子的人，忽然发问：“你们谁是院里院外管事的？”

千儿赶紧上前：“回三小姐，奴婢千儿是管内屋，也是负责姨娘的吃食，玉落负责姨娘的衣物；外院里的管事是休妈妈。”

“姨娘出事时，可有派人去了贺馥院与含颐院？”

千儿回道：“回三小姐，是奴婢今晚守夜，当时见姨娘不好，又见了红，便赶紧去了老太太处；至于太太那边，是休妈妈去的，具体情况奴婢并不知晓。”

她话音刚落，跪着的人群里起身走出来一位长相与身材都颇为圆润讨喜的妇人，她颤颤巍巍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着孟如尘行了个礼：“奴婢见过三小姐。奴婢确实去了贺馥院，只是外院管事的说太太歇下了，就算醒了也是病痛复发下不了床......奴婢莫说见太太，就连院门都没能进去......奴婢怕耽误，无奈便赶着回来了。”

这样明显的推诿拖延态度，已然是再明显不过了。

赵姨娘要是落胎了，不过就是补偿罢了，太太还是太太，姨娘也还是姨娘；若是血崩一尸两命，那情况就最是好了，大太太完全可以将罪责推到下人的身上。

可若是生下了孩子，赵姨娘去了——这就是大太太最乐意看到的结果。

无论哪一种结果，大太太都不会吃亏。

孟如尘心头冷笑一声。

这算盘打的也实在是太精巧了！

那边的丫鬟婆子们还在等孟如尘的发话，孟如尘却有些迟疑道：“这个时辰再去寻产婆已是不易......”若是没有个会助产有经验的婆子，想要帮忙，是毫无头绪。

休妈妈忽然上前道：“三小姐这样说，奴婢倒是有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孟如穆赶紧道：“有法子赶紧说，别磨磨蹭蹭的！”

休妈妈紧张地‘嗳、嗳’了两声，道：“既然此时情况紧急，又寻不到产婆......而据奴婢所知，内院里有好些婆子妇人都是生养过的——自己好歹生过，三个臭皮匠在一起或许还能想出办法来......”

“这样行吗？”千儿怀疑道，“你们皮糙肉厚的，怎么能和姨娘比，而且还是这样紧急的关头，妈妈可别胡乱出主意！”

“姑娘这是什么话？”休妈妈登时横眉竖目，“姨娘再娇贵，生孩子不也是一样的生法？你又没生过，又怎么知道不一样？姑娘想不出法子，却又觉得我的法子不好，那你倒是同三小姐、八小姐说说，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休妈妈进碧音院前同玉落一样，是在大厨房里做活计的，厨房人多口杂，有些争吵斗气难免，休妈妈自然也是叉腰斗嘴的一把好手。

千儿被噎的只有干瞪眼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