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问宋决:“不知世子大半夜潜入进未婚妻的闺房,是何用意?”
她最近名声本就不太好,若是以后还传出去她与宋决半夜私会的消息,那她这个闺誉不佳的问题顿时从空穴来风变成了板上钉钉了。
宋决没有出声,只是沉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一直看着她,好半天才回答:“这门婚事是我父亲做主的,若是你不愿意......此事还未曾公开,我可以让他亲自上门退婚,绝对做的隐秘,不会有人知道。”
退婚?
这下孟如尘倒是愣了好一会,她垂下头看了看自己手边未绣完的绣面,道:“这门婚事是我祖母、父亲应下的,我一个女子又何来话语权?”
她没想过自己会嫁人,自重生以来,她活的虽不是顶好,但倒霉的事她因着先知自然是都清楚的,如今与宋穆候府的婚事虽说是孟安霖与孟老太太全权决定的,也从未问过她自己的意愿,但若是以后随意嫁个不认识不熟悉的人,相比之下,自然是见过面的宋决要省事的多。
况且婚姻之事,她只祈求相敬如宾,各不干扰最好,若是能有给她助力的本事,她自然也愿意投桃报李。
宋决听了她的话倒是一愣,随后眼神躲闪道:“我父亲之所以极力促成这门婚事,主要是看在你不被家族重视,软弱可欺,可以任人摆布,他怀了这样的心思,若是害了无辜的你,我自然也无法若无其事地与你成婚。”
“所以这桩亲事,还请三小姐仔细思量考虑。”
嫁杏有期 第一百六十二回 探寻
屋子里莹莹灯光下,宋决透过内室的纱帘隐约看到里面的女子叹了口气。
“世子,我父亲有很多女儿,可侯爷却偏偏选择我,为的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孟如尘起身拉过一旁的外袄披上,走下了床榻,“我的身份是嫡出,这是首要认可的条件;其次,我想他应当是调查过我在孟府并不受长辈疼爱,又是幼年丧母,这才定下了我,以世子在侯爷心中的分量,定下我,自然是他认为再好不过的人选。”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撩开纱帘,她莹白如玉的脸被灯火照映,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可偏偏她的目光既深沉又明亮,让人看过一眼便忘不掉。
“丧母、嫡出、不受娘家宠爱,这种种叠在一起,世子爷你说说,你的父亲会退这门婚事吗?”
这些事她怎么会知道的?
宋决疑惑问道:“这些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因为我是重生来的!
孟如尘在心里默默腹诽一句。
她装作了然地笑了笑,淡然道:“我初回长都不过一年有余,若说是世子您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婚配家世各方面更佳的世家小姐,原本您父亲请了马夫人来做保山我就存了疑心,之后侯爷更是三番四次让人上门提亲.....早些时候听旁人说起世子与侯爷的关系不好,往里想了想也就明白原因了。”
宋决原本觉得她只不过是个心思活络的姑娘,可这些事他未与任何人提起,只是了解枝末,她却已然将侯府猜了个透。
这个姑娘太聪明了!
宋决看向她的眼里已然不止歉疚,更多了几分惊艳与欣赏。
“你说的对,我父亲他却是是有这样的心思想法,才会如此。”宋决定定地看着她,一向凌厉的眼里此时一片澄净,“可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定了亲事,这对于你不公平。”
公平?
不管前世今生,孟如尘都是头一回听到这个有人对她提起这个词。
这样的话对于闺秀女子来说,是极为陌生的。
她严肃又认真地与宋决对视,只见他的眼里全然都是真诚,不由地有些触动。
前世里,被父亲许给安平王世子时,她是高兴的。虽然后来因着意外被迫嫁给了慕容逸,但她只是个断了腿的没用的嫡女,对于这门婚事只能欣然接受,不然她还能倚靠谁呢?
不知心中是那根弦被触动,孟如尘的心忽然有些微的颤意。
难道他真的是因为怕自己做了他父亲与他之间的博弈棋子,才特地来告诉她,并且征询她本人的意见?
“世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孟如尘站在纱帘旁,距离他有十来步远,但语调清晰,字字分明。
宋决对于行兵打仗、官场来往之事极为了解熟稔,但对于女孩子的心思他却是捉摸不透,更何况站在他不远处的还不是一般聪明的女子。
他思索一瞬后,坚定道:“我今日之言,绝无半句假话。若是三小姐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回去后便让我父亲亲自来退了这门亲事,介时会表明是穆候府的问题,与三小姐你并无关系!”
不但会保证主动退亲,还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他说完后,孟三小姐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问题,也不出声,也没有要发问的意思。
两人彻底陷入了沉默。
孟如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决,眼底深入闪过一丝深深的思量,像是在重新打量他。
诚然她不是没考虑过以可以用到的筹码去换取自己嫁人的选择权,就算过程艰辛一些,至少比孟安霖为了家族将她随意指给生人的好,她若是没见过,那人若是口眼歪斜、歪瓜裂枣、心思不正,她岂不是毫无回转之余?
相比之下,宋决这个人选却是好得多。
盈盈跳动的灯火下,宋决身形修长,穿着一身玄色的紧身袍子,发冠戴以青玉,腰上别着一只银色的三寸匕首,刀鞘上面雕刻着浮纹,很是精致。
他发如漆墨,眉目清朗,一双眼睛深邃漆黑透出丝丝锐利,被他死死盯着让人有种无所遁形之感,能把人照的纤毫毕现,孟如尘要不是重生之人,心里建设强大,她说不定早就败下阵来。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感受到了如芒在背的不安感。
“那么我想问问宋世子你,”孟如尘反问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愿意呢?”
宋决愕然。
他可没想过她居然是愿意的。
孟如尘看着他的表情,眼神里露出微微的笑意,缓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喝了一口才继续道:“首先穆候府家世简单,比起其他的世家贵亲自然少了许多麻烦;其次,若是要我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还不如嫁给世子你——至少我们也算朋友了对吗?”
朋友?
宋决有些哭笑不得,他可从来没将她当做什么朋友......
他面上不显,思忖片刻后道:“你是认真的?如今距离你及笄还有时间,若是你不愿意我随时都能......”
“世子。”孟如尘抬起头直视他,“假如你是我,你是愿意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世家公子,还是愿意嫁给自己还算认识的人?”
宋决语气一顿,不再说下去。
他今晚会潜入孟如尘的闺房,完全是不想她糊里糊涂成为宋城与自己斗气的筹码与棋子,可眼下听她这么说,倒像是让他觉着,她对于这事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她也愿意如此......
宋决看了她一眼。
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个念头,起初这个念头还很小、很微妙,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个想法愈来愈扩大,扩大到他已经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可要想清楚,我只征询这一次,仅此一次,若是以后反悔可是没有用的了。”
他这话突兀说出,倒像是个小孩子耍赖的语气。
孟如尘忽然一笑,像是一朵展颜的兰花花瓣,清丽又脱俗,她用手掩住嘴轻声笑,平日里深沉的眼睛此时也亮晶晶的:“我既然决定的事,决然不会反悔,世子大可放心。”
嫁杏有期 第一百六十三回 惩戒
第二日一大早,孟如尘坐在妆奁前,紫竹正在给她梳头。
她透过镜子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见她眼神明亮,不由地问道:“不知小姐昨夜做了什么噩梦?奴婢原本想着给您换一壶热水,可没您的话奴婢也不敢随意进门.......”
她是重新活过一回的人,很多事情若是不小心在睡梦中说了出去,丫头们问起来,她也解释不了,因此她便定了个在她休息时一律不许人进出的规矩。
昨夜里,宋决问过她的答案后,眼神明显一亮,说了句‘告辞’便匆匆跳窗离开了......
孟如尘回想起来,嘴角居然忍不住往上扬了些。
“没什么事,就是梦到我母亲了,她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好。”
紫竹释然,随后又困惑:“既然是太太,为何会是噩梦?不该是好梦吗?”
孟如尘笑容收敛了些,道:“后来不知怎么的,我说了这话以后,她的脸就变成了贺馥院元氏的脸,就这样被惊醒了。”
见孟如尘面上的笑容全无,紫竹察觉自己问的问题有些不对,赶紧换了话题道:“听明珠说,这几日老爷日日都歇在了碧音院,你说这赵姨娘明明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可却在半老徐娘的年纪忽然重获了孟安霖的宠爱.....真是说不完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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