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佳月却听得一愣。
退亲? 不知为何,她心里略有些不自在起来。
张家的婚事她虽不愿,却也从没有说过什么,可是张秀才一家却欺人太甚,退亲不说,还找了个早与别家有了婚约的借口,倒好似是自家贪慕他家的虚荣,横插一杠阻了别人的姻缘。
便是张家理直气壮地退了她的亲事,不知情的外人听了,也会说张家有情有义,信守多年前的承诺。
爹都被气地发了病,也只能哑巴吃黄连,看着张家继续披着耕读之家的美名立足。
可见人嘴两张皮,上下一搭拉,死的活的黑的白的,都能颠倒。
怎么就知道是那家人逼着陆家娶他家的女儿呢? 难道不会是陆家得了别人的恩情,又怕世人说嘴,便假仁假义地定了亲事再退? 落在别人眼里,定亲便成了逼迫,退亲又是大快人心。
是不是那些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也在外头议论,“蒋家仗着姑娘好看,勾引了张秀才的儿子,还是张秀才读过书,没被蒋家说动,坚决要兑现许多年前定下的娃娃亲,真是大仁大义”! 又或者拍着巴掌,痛快道:“活该蒋家姑娘嫁不出去,被人退了亲事!” 蒋佳月心里积蓄了一股不清不楚地情绪,明知陆老夫人是极仁慈的,对她仁至义尽,陆长风也三番两次地帮过自家,心里却如何也消不去这丝怀疑。
她面色有些沉郁下去,李训家的一心说起新闻直喷唾沫星子,没有察觉,而是接着道:“四爷往年都是等天凉下去才来的,今年却是正热的时候,听说只带了两个随从,连换洗衣服都没多带,心疼地老夫人叫针线房连夜做了两身。”
蒋佳月便道:“既然他退亲退地有理,又躲到江陵作甚?” 语气很有些不以为然。
“哎呀,妹妹,你还小,哪里懂这些?”李训家的两眼发亮,微黑稍胖的两颊发红,“休妻有七出,哪一条里面写了‘丑出’?咱们四爷英俊风流,娶了个丑媳妇岂不是叫天底下人笑话?自己心里也不快活。”
夜里对着那样一张脸,还能有什么兴致? 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并不在于人家有没有挟恩求报,而是无盐之过。”
蒋佳月冷哼一声。
“什么之过?”李训家的不解。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也不知道被退了亲事的那个姑娘现在如何了?” 李训家地不以为然道:“她呀,一哭二闹三上吊呗!还能有什么新鲜花样儿,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她那个模样,便是去金銮殿上头哭,皇帝老子也得夸咱们四爷退的好!” 蒋佳月听罢,忽然觉得意兴阑珊,显得自己可笑起来。
有什么可辩的呢? 她默默敛了情绪,在心底将这桩事深深记下了,面上什么也没带出来,问道:“那为何说陆……四公子最难伺候?” “哎!”李训家的一口气将茶水喝干,颇有些自怜自艾道,“咱们四爷是国公爷的老来子,又是嫡支,三爷身子不好,以后国公府是要四爷来顶门头子的,国公府如此显赫风光,国公身份又贵重,你说该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尽了天法子往四爷跟前凑?” “哦。”
蒋佳月应付了一声。
她年纪小,李训家的只当她没开窍,也不在意,自顾自道:“不光外头那些妖三佻四地,光咱们府里,十个里九个都想去景萃院伺候,不说旁的,只要四爷多望一眼,那也是个福分,也有个盼头不是?” “嗯。”
蒋佳月淡漠地点点头,心道这些乱七八糟地和他陆长风难伺候有什么关系。
只听李训家的又道:“可是咱们四爷打小什么模样地没见过?那眼光高着呢!一般人儿那是连根头发丝儿也别想见着,就算那模样俊俏地,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
所以……这就是“难伺候”的意思?很难去伺候他?蒋佳月不置可否。
“且咱们四爷从小娇生惯养,从老夫人到夫人,都捧在心尖尖上的,什么苦头也没吃过,到哪儿都是众人捧着,脾气自然也大,一个不顺意,打了骂了事小,还常撵出去发卖呢!” 李训家的说完,又想喝水,看看空了的碗底,“妹妹,你这水还没动吧?” “没喝是没喝……”蒋佳月看一眼自己的碗,正要起身去给她倒,李训家的却已经拿过去“咕咚咕咚”喝了。
蒋佳月盯着她上下滚动的喉咙和缺了一小块的碗底,苦笑一声。
若是这件事,谁还能比她更清楚陆长风的难伺候? 头一遭见他,就发卖了个丫鬟,转身又好心给了自家老参。
再后来,一时满脸不耐,一时热心请医,一时又冷嘲热讽地,与其说是难伺候,倒不如说是喜怒无形,性情善变吧? 或者就如李训家的所言,是霸道惯了。
☆、第三十五章 初丹姑娘
“因此若是碰上了这位爷,妹妹你可要打叠儿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说不得就…… 对了妹妹,你可曾定了亲事?”蒋佳月正想着几次见陆长风的情形,李训家的忽然转了口风。
她神情一顿,开口道:“不曾。”
李训家的便笑的露出一大块牙龈来,细看上头还沾了一小片儿青菜叶。
“嘿嘿,没定好,没定好。”
“是吗?”蒋佳月随口附和道。
“这个嘛……”李训家的搓着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嫂子和你说实话,你看,妹妹你这模样是拔尖的,如今还小,若张开了更了不得。
你别看嫂子成日里就窝在这下人房,就以为嫂子见识少,你想想,但凡是在府里当差的,谁不得到我这来转一圈?” “那是自然,可见嫂子整日里繁忙地很,偏我耽误了您的功夫,真是不好意思。”
方才她略微扫了一眼,府里所有当差的花名册都应当在这里,肯定也涉及到月奉的发放等事,不管是新进来的,还是资历老的,真没有几个不到下人房报备的。
因而蒋佳月歉意道。
“不是这个意思。
既是一家人,合该亲亲热热地坐着说会儿话。”
李训家的摆摆手。
“嫂子当差也有十来年了,这丫头子就和那韭菜一般,有人进来有人出去,还有嫁人了的,我看来看去吧,咱们府里也没几个模样能比你出挑的,啧啧,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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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心生忌惮
“哎呦初丹姑娘您可不能冤枉我,您看看,这屋子里还有什么好东西瞒的过您一双慧眼?多担待多担待。
快坐下说。
“ 李训家的搬了椅子来,请人坐了,才指着蒋佳月道,”这是我太婆婆的干孙女儿,我干妹子,新来的丫鬟,叫蒋佳月。”
说罢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往初丹脸上溜了一圈,又快速敛了回去。
满府里谁不知道初丹姑娘的心思,凭她在老夫人跟前得脸,又长的好,便自视甚高,寻常动不动就要拿捏旁人的。
呸!不喝拉倒!姑奶奶我这儿可没那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嘿嘿,不过你既然撞上来,我今儿也要你好好儿地喝一壶,是不是这府里就挑不出比你要可人意的? 李训家的翻了翻眼珠子,心中痛快无比。
她比初丹大了几岁,是个媳妇子,但其实也是去岁刚配的李训,做丫鬟时自然少不得攀高比艳的。
江陵陆府,谁不想得了四爷的青眼? 李训家的虽然自知貌不如人,铁定没那个福分,但也挡不住暗暗肖想一番,图个春心萌动的羞涩劲儿。
哪知有一回和人说笑,言语间就有些表露了出来,却叫初丹等几个在老夫人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听了去,当场就好一顿冷嘲热讽,直臊的她脸皮子都要烧起来。
好长一段时间,那些丫鬟子们都拿这事闲谈,回回笑的前俯后仰,竟还有人跑来问她是不是真的这么不自量力。
一个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谁又比谁清白!倒装了一副清高脸儿! 自打这件事,李训家的面儿上虽笑嘻嘻地,心里却记恨上了那几个自视甚高的丫鬟。
她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眼神来回扫过初丹和蒋佳月。
蒋佳月站在那里任初丹打量了一回。
“我倒是听说了这么一回事。”
初丹红唇微勾,一双眼紧紧盯着蒋佳月,心头直跳了两跳。
老夫人亲点了个丫鬟去四爷院子里,这事儿早在德馨院传开了去,倒不知有多少人为此吃不香睡不好,日日夜夜辗转难眠,都等着瞧是怎样一个天仙模样儿。
她本是嗤之以鼻的。
一个穷丫头,家里活不下去了,求到老夫人跟前要做丫鬟,听说年纪也不小了,成日里风吹日晒缝补浆洗地,还要田间地头地跑,家里家外粗活杂活一溜儿做,能好看什么? 也有那日瞧见蒋佳月的,说是低头勾脑地,不曾看清楚容貌,只身姿是极好的,定然是个美人儿。
嘁! 瞧瞧,一个缩手缩脚地农家丫头罢了! 别不是做多了活,累瘦的吧?身上能有几两肉,该有的没,能不纤细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初丹夜里洗漱时,再看看自己凸凸翘翘的身形,摸一把,又软又滑,谁能不爱? 一群小家子气的,还没见着人就吓的不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生怕被人抢占了先机,怎么配去四爷身边儿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