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佳月曾暗暗地想过,是不是因为林玉窈一事,楼氏还不曾放过,所以她才做出这幅模样来? 还是真的改了性子…… 其实蒋佳月是有些怕的。
瑞国公府关系复杂,连陆长清都有人觊觎,因而嫉妒林玉窈,加害于她,又何况陆长风? 她总觉得,自己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会有所动作的。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却迟迟没有事情发生,甚至安逸的有些叫人恐慌。
蒋佳月并不曾放松,她反而觉得,又一双眼睛,正在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静心谋划一场巨大的阴谋。
一击必中。
或者,一击毙命? 不不不,这个想法实在太狠毒了些,再者说,如果那么容易,也就不会有人处心积虑加害璇娘和林玉窈的孩子了。
蒋佳月有时甚至都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她与陆长风之间的关系,早已被人得知,因此才不屑一顾,懒得对付她。
她胡思乱想着,忽而瞧见外头有人影跑过,往棠锦轩而去。
这个时候,万籁俱寂,萃院上上下下早已歇息了,会是谁呢?且瞧着好似是个男子打扮…… 不容多想,蒋佳月脚下已到了门前,开门就跟了上去。
早已忘了自个儿还裹着小群屋里的被子。
待走了几步,那人影果然在棠锦轩前停下了步子,抬手敲门,在静夜里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神使鬼差地,不知在害怕什么,蒋佳月找了个地方藏进去,心中却大为轻松。
这个动作想法,却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怕看见什么?又为何怕被陆长风看见…… 知晓有人或许找陆长风有急事,不能再同千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心里竟有奇异的松快。
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张望着,那人似乎有非常紧急的事,抬手又敲了敲门,嘴中唤道:“四爷!” 蒋佳月听出来,这是吴守的声音。
她在陆长风身边时日已不算断,但鲜少见到他身边的几个小厮后随从,尤其是王二和吴守,据说是常年在外头跑的。
这个时候,吴守来敲棠锦轩的门,只怕不是好事…… 蒋佳月心里紧了紧。
陆长风成日在外头奔波,常常忙碌到深夜,已经很久不曾好好休息过了。
只怕吴守这一来,又是一番劳累。
胡思乱想着,棠锦轩的门开了,千书的脸随着屋中突然泄露而出的灯光露出来,站在那里笑吟吟地说了句什么,便让吴守进去了。
她面上是笑着的。
蒋佳月心往下沉了沉,甸甸的失落从五脏六腑中渗出来。
陆长风,往常分明是不叫人伺候洗漱的,今儿这么长时间,却把千书留在了里头…… 她愣愣地看着,只见千书进去说了什么,接着又走出来,带上了门,便站在外头了。
夜风寒凉,蒋佳月可以看出千书并不曾穿多厚的衣裳,却好似并不觉得冷,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一双饱满的胸脯子将外衣撑出浑圆的形状来。
腰肢纤细,特意用束带系了,虽谈不上盈盈一握,陪着那对丰腴,也十分动人。
她看到千书抬手抚了抚鬓角。
也许,是发髻乱了吧…… 千书又扯了扯裙裾,便思量着是不是衣裳皱了。
就这般躲在暗处,一行看一行瞎猜,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感觉到遍体生寒,冷风从脚底灌进来,浑身上下冷硬地好似一块儿生铁。
天边已微微地露出了白。
许是怕被千书瞧见,又或是那不可理喻的较劲儿,蒋佳月站在那里迟迟不动,与陆长风,与千书,进行着无谓又悄无声息的僵持。
她可笑地想着:反正她进不去走不掉,千书还不是一样么? 终于,打更的更夫敲响了新年第一个五更鼓,已经是寅时初了,棠锦轩的大门才再次打开。
吴守从屋中走了出来,对千书点头示意,便又急匆匆地走了。
也不知陆长风交代了什么事要去做,新年第一天便这般的不得安宁。
他从蒋佳月藏身的地方走过,似乎感觉到什么,往这边看了一眼。
蒋佳月缩地更深了些。
良久,她才敢转过头去看,早已没了吴守的影子,再看棠锦轩,千书也不在了。
大门重又合上,也许这次掩住的,是一室春光。
千书到底是进去了,而她还只不过傻傻地站着罢了。
蒋佳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两颊已冻的僵硬了。
她伸出手揉搓了几下,方好了些。
“果然是个傻的。”
她自嘲了一声,开始往前走去。
到了门前,却把自己惊地一愣。
她……她她她,她分明是要回小群的屋子的,怎么到了棠锦轩外面? 她是傻了不是! “吱呀。”
恰好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似乎有人要从里头出来,蒋佳月顿时急地跳脚,四周寻摸藏身的地方。
来不及了! 蒋佳月索性把被子往头上一盖。
☆、第一八一章 丢不丢人
破晓时分最是清寒。
好在蒋佳月虽穿的薄了,棠锦轩里头却是极暖和的,甚至有些烧脸了。
只见她整个脸颊都通红一片,期期艾艾地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去放,四下乱看着,其实并不曾把什么看进眼里。
她眼角余光扫到陆长风的神色,好似是满脸的嘲讽,更添了窘迫。
外边的天色渐渐发白了,萃院里有了动静,许是丫鬟奴仆们已经起身,今儿是大年初一,新年之初就在陆长风跟前丢了人,白瞎了她昨夜许的新年祈愿。
蒋佳月绞着手指头,暗自想着千书去了何处,如何一会儿就没了踪影,便听着陆长风沙哑的声音响起,不耐烦地道:“还嫌没站够是吧?” 分明是极嫌弃的话,不知是他一夜未睡太疲惫,还是蒋佳月已渐渐习惯了,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面上难堪的紧,越发烧烫起来。
方才她蒙了被子站在外头,活脱脱像个二傻子似的,直眉瞪眼地就被陆长风拽了进来,而后一直站在屏风处,还没挪过地方。
心里乱七八糟地,哄哄闹着,脚下也好像千斤似的沉。
这还怎么见人呀! 尤其是怎么见陆长风…… 蒋佳月悄悄抬了眼去看,见他正看过来,皱着眉头,看新鲜儿一般,立时又把眼低垂了去,不作声。
陆长风倒被她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儿逗笑起来,缓了缓神色,到底还是气不过,咬牙切齿地道:“能耐大了,叫你伺候人都跑的没了影,还回来做甚么?” “我没进来。”
她咕咕囔囔地说了一句,陆长风没听清。
他接着道:“蒙个被子想干什么?瞧着水灵灵的一副好模样,脑子没见着怎么好使,还不如门口的傻三子呢!德性!” 傻三子是个小叫花子,常常灰头土脸地来瑞国公府后门讨些吃食。
“傻三子怎么了,你怎么知道他脑子不好使……” 这回陆长风听清楚了,长眉一挑,“你还替别人抱不平?先把自个儿脑瓜子整机灵了,别成日里给爷丢人!” “我怎么丢人了……”蒋佳月心虚地回了一句。
陆长风便看傻子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道:“丢不丢人,你心里没点数?直眉瞪眼地搁外头站着,还蒙着个大花被子,大过年的唱戏给爷听呢?” 说罢也懒得理她,揉了揉眉心,“给爷找身衣裳。”
蒋佳月愣愣道:“啊?您要出门?” “嗯。”
“你不是……”她声音小下去,“不是没睡吗……”一行说,到底脚下是动弹了,去给他找衣裳穿。
陆长风便道:“宫里出了点事,你别出门瞎转悠,好好在院子里呆着,别给爷找不痛快就行了。”
“知道了。”
陆长风出门时,外头刚亮起来,天地间灰蒙蒙地,和他出去时的脸色一般沉。
宫里能出什么事呢? 蒋佳月想起来吴守的来去匆匆,且陆华楠夫妇并陆老夫人自打昨夜入宫,一直不曾回府,她心里便有些慌。
陆长风出了景萃院,外头早有人候着,左先生也在其中,只是看了看陆长风,并未说话。
“老爷那边可有动静?”陆长风上了马车,问了外头的王二一句。
王二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宫门锁了,消息传不出来。”
陆长风点点头,将左先生请了进来,歉意道:“匆匆叫先生出来,实在不该。”
“四爷客气了。”
左先生撩了车帘看了一眼,大街上冷冷清清地,仿佛一夜之间昨日的喧嚣繁华已全部消失,没有了生气,只有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的灯笼与春联交相辉映,泛着清冷的红光。
宽阔平整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车马声笃笃响起。
左先生放下车帘,坐姿笔直端正,儒雅睿智的目光与陆长风相触,恭敬道:“多事之春,四爷但请吩咐。”
马车朝前驶去,车辙滚动的声音掩盖了所有,王二骑马跟在后头,目视前方。
他们此行要去的,是皇宫。
昨夜,德元帝宴请群臣,言笑晏晏之间,忽而有大臣跪地不起,恳请德元帝为民生社稷着想,早日立下太子,以稳国情,安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