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帝扶着福来顺的手下了马车径直往赵卓的书房走去,吓得寿王府的仆妇们跪了一地。
小宝儿和小贝子也候在门边,一个主动上前扶了纪蓉娘,另一个则扶了沈君兮,跟在昭德帝的身后也往听风阁而去。
赵卓依旧没有醒。
他面无血色地躺在那,若不是还有一息尚存,几乎就与死人无异。
沈君兮也就看得心中一紧,目光便瞧向了一直在一旁留守着的杜大夫。
虽然杜大夫的堂兄是太医,可杜大夫却是第一次见到昭德帝本人,无官无职一介草民的他伏在了地上不敢动弹。
好在书房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不再像先前那般四处充满了血气,可屋里依旧能闻到血腥气。
昭德帝也就皱了眉。
老七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
“孙院使!”昭德帝也就朗声道,“还不快来给寿王殿下瞧一瞧伤情!”
跟着昭德帝一同前来的孙院使也就进得书房来,先是给赵卓搭了脉,随后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再仔细查了查赵卓身上的伤口,最后悄声问起了一旁的杜大夫可曾用了什么药。
杜大夫也就拿出一张方子来,上面的药材都是益气补血的,一时倒让孙院使挑不出错来。
孙院使之所以能坐稳院使之位,自有他的为人之道。
他今日还在府里时,就听闻了寿王在街上遇刺的事,因此他急急地赶到了御医院,询问可有人为此事出诊?
然而御医院的众太医却都表示自己没有去。
他也就跟着松了一口气。
像他这把年纪,就等着致仕,每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寿王的伤,既然不是御医院的人救治的,也就是说将来即便发生了什么事,也怪不到他们御医院的头上来。
孙院使心里的算盘打得很好,却没想到他却被昭德帝一并带了过来。
想要撇清关系的他,便略做思考道:“现在看来,这位杜大夫处置得很是到位,不愧是咱们御医院杜太医的堂弟!”
昭德帝一听这话,也就多打量了杜大夫两眼,随口问道:“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杜太医的堂弟!你们可是师出同门?”
昭德帝随口问,杜大夫却不敢随口答。
他先是恭敬地给昭德帝行了礼,随后道:“我和堂兄都是师承祖父,堂兄的悟性比我高,医术更为精进,因此才有机缘选入御医院,小的资质差一点,应付普通的伤风感冒跌打损伤还行,恰逢之前王妃有孕在身,王爷为了王妃的安全着想,想找个大夫住在府里,堂兄便举荐了我。”
“举贤不避亲,这倒像是杜太医会做的事!”昭德帝就点头道,“在你看来,寿王的伤势如何?”
“不算重,也不算轻!”杜大夫也就道,“也许正如席护卫所说,若不是王爷被困于车厢内,他也不会受这样的伤,可也是因为他在车厢内,那贼人的刀要穿过车厢才能伤到王爷!”
“因此,王爷身上的伤,伤口虽长,却并不深,也没有伤及内脏,只是贼人的刀太过锋利,即便席护卫在第一时间就将王爷救回,王爷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
“小的看来,这段时间只要王爷多多静养,应该很快就能恢复的。”杜大夫很是谦逊地道。
昭德帝就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转身看向了孙院使:“孙院使,你也这么看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孙院使也就连连称是,最后还不忘在昭德帝跟前夸了杜大夫两句。
因为赵卓这边一直昏迷,昭德帝也就在厢房轮番招了席枫、徐子清等人问话,就连赶车的麻三也被诏了过来。
被人砍伤了手臂的麻三第一次面圣,不免有些紧张,说起话来就有些战战兢兢。
可昭德帝却对麻三的反应最为满意。
“齐罡哪去了?”在离开寿王府前,昭德帝却突然问道。
席枫也就上前回话:“在王妃闹着要去宫里告御状时,齐统领就离开了,我们原本以为王妃只是吓吓齐统领的,没想王妃却执意要进宫讨个清白!”
听得这话,昭德帝就冲着纪蓉娘笑着摇头:“清宁还是小时候那个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老七能娶到她,还真是福气。”
说完,福来顺就替昭德帝披上了暗红色的羽纱面鹤氅,扶着昭德帝上了回宫的马车。
路上,昭德帝神色难辨地同福来顺道:“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因为福来顺是一直陪伴在昭德帝身边的人,昭德帝早已将福来顺当成了无话不说的人。
“这事奴才不好说。”福来顺沉吟道,“虽然席护卫他们说的都是寿王殿下遇刺的事,可我总觉着他们说的有对不上的地方。”
没想昭德帝听过这话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正是有了这些对不上的地方,朕才觉得他们没说假话。”
昭德帝就显得心情很好地说道:“当时事发突然,每个人都只看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一部分,和别人对不上也正常,倘若他们说得天衣无缝朕反倒要怀疑他们了,而从他们今日的反应来看,他们说的应该都是真的,给齐罡带个话去,让他办差多上心,别随便拉个什么人就给当了替罪羊!”
正文 第406章折磨
昭德帝这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福来顺却听出了隐隐的怒气。
福来顺应下了此事,一回宫就让人去给齐罡带话。
齐罡却越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起来。
他总觉得一切都太凑巧了。
他当时不过是去寿王府多看了寿王殿下两眼,寿王妃的反应却如此紧张,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而他现在更是觉得有鬼!
因此他也就对底下的人道:“叫兄弟们办事都低调着些!”
凡做过必留下痕迹,他就不信抓不到寿王府的破绽。
而赵卓在昏迷了两天后,终于醒了过来。
只是他一睁眼,便瞧见了守在他床边打盹的沈君兮。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自从知道他的生母张禧嫔有可能是被纪贵妃所害后,他便发现自己不能再正视沈君兮。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同她再相处。
他想告知沈君兮他知道的真相,却不知道得知真相后的沈君兮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毕竟纪府和纪蓉娘,曾是现在也是,沈君兮背后最大的靠山。
如果他执意为生母张禧嫔翻案,那势必就会要与现在的母妃纪蓉娘撕破脸,甚至会将她打入万劫不复!
可那之后,他和沈君兮又如何共处?
可如果他就此放手,他的心中有满是不甘,觉得为人子,却为一已私利而不为生母洗清冤屈,那简直就是不孝!
因此,这些日子,他反复被这样的情绪纠结着,完全不敢去面对沈君兮。
生怕自己因为见到她那如花的笑脸,便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有时候,赵卓还真是觉得老天对他太残忍了。
为什么几个兄弟里,就只有他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一想到这,他的手就情不自禁地握成了拳,在身侧轻砸了一下床榻。
赵卓原本以为自己弄出来的动静并不大,可没想沈君兮却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并下意识地朝他看了过来。
沈君兮先是睁着迷蒙的眼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你醒了?”
赵卓也就对沈君兮点了点头。
没想这一次沈君兮却是“蹭”地站了起来,好似突然清醒了过来,然后转身冲了出去。
紧接着,赵卓就听到沈君兮屋外很是兴奋地道:“快去叫杜大夫来!王爷醒了!让厨房里准备些白米粥来,王爷肯定饿了!”
赵卓愣愣地躺在那,听着沈君兮在屋外咋呼的声音,心里却升起了莫名的感动。
从小就被发配到冷宫的他,其实心里是很缺乏安全感的。
正是这种对安全感的渴望,才让他在离开冷宫后,变得比其他的皇子更为努力。
因为,他害怕自己还有要回去的那一天。
而且,他从来也不觉得会有人喜欢他这个罪妃的儿子,即便是他养在了纪贵妃的名下后。
因此,他第一次见到沈君兮,并听到她的那句“小哥哥”时,心都酥掉了半边。
是沈君兮第一次给了他被需要的感觉。
沈君兮就像是个暖暖的太阳,总让他有想要靠近的欲望。
而这一次,他真的舍得要伤害这个给了自己温暖和希望的人吗?
赵卓一个人躺在那,扪心自问。
心里的答案,却是那样的呼之欲出!
不一会的功夫,沈君兮便带着一群人回来了,刚才还有些静得可怕的书房,一下就变得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杜大夫更是第一个上前给他把了脉,说了句“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便让到了一旁。
不多时,厨房里的热粥也送了过来。
沈君兮更是亲自盛了一碗,端到了赵卓的跟前,并用小瓷勺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又吹,再试过了是否烫嘴后,这才喂到了赵卓的嘴边。